鄭則仕說,李宗盛《凡人歌》其中一句「你何曾見過世界為人們而改變」,每聽到都會感觸落淚。
小時家貧,為讓弟弟讀書,鄭則仕16歲輟學出來工作。
他說:「我不慘,那年代生活就是這樣。」
拍戲曾用粗口教訓對手,多年後被公開。
他道歉:「我在片場也是如此被問候成長。」
93年,自組電影公司欠債過千萬,堅持承擔不申請破產。
朋友說他傻,他說:「我不想以後抬不起頭做人。」
從影半個世紀,演技早被肯定:86年憑電影《何必有我》取得金像獎「最佳男主角」,10年後又以《三個受傷的警察》再封影帝。
最近,為了演出電視劇《神耆小子》,壓力爆煲暴瘦20磅。
他笑說:「我(拍劇)不是來玩,依然會搏命。」
見過高山也走過低谷,世界沒為任何人改變,但73歲的鄭則仕積極樂觀:「雖已到了這個年紀,或者仍有自我提昇的能力。」
文:Jobbie 攝:Cody
吸收新資訊為改變老態
鄭則仕生活很有規律,早上7點半起床,第一時間看新聞、財經消息:「年紀大,更需要吸收新資訊,這樣才可改變老態。」之後開車送太太出外買菜,下午到南華會打個半小時保齡,保持適量運動,因眼見身邊有朋友不再活躍,跟社會脫節後,開始慢慢衰退:「我不會刻意預約波友,見到面便加入一起玩;反正一個人也自得其樂。」臨睡前,他習慣回顧是日所見所聞,有甚麼值得注意,或日後工作上用得着。
相隔五年再拍電視劇,頭一個月暴跌20磅:「跟阿蕭(正楠)、阿曹(永廉)、樊亦敏算真正首次合作,所以開工初期,都在想如何跟他們磨合,怎樣演繹角色,忙得忘記吃晚飯。」
以為今日的鄭則仕已做到得心應手,他解釋:「以前拍劇為搵食,不是說我有多委屈。但現在為自己而活,更應有時間專心做好,所以我拍劇不是玩,仍然會搏命,雖然自知已經能力有限。不過趁有條件,我覺得應繼續嘗試,或有自我提昇能力。」
欣賞冼靖峰表現望成材
片場中閱人無數,對今次細他47年的新人對手冼靖峰,向來要求高的他不止一次公開稱讚:「我為何特別特欣賞他?事緣有日開工,遲遲未見Archie(冼靖峰)出現,原來躲起來練習四頁紙對白,索性叫他來一起對稿,才發現小朋友仍未把握到重點,加上我也修改了對白,於是建議導演提早放午飯,給他一小時消化。」令鄭則仕刮目相看的是,冼靖峰用吃飯時間讀劇本,出來效果意外的好:「那場戲,我輸給他。」
鄭則仕說,只有對初出道時的台灣女星林心如有類似驚喜:「她很有天分,只要導演未嗌Cut,她可以一直承接,但又不離故事重心。Archie也令我感動,所以對他特別關心,希望這個男孩能成材。」
已有多年不用粗口鬧人
大部分圈中人都知道,鄭則仕出名要求高,江美儀早前公開承認,初出道時受過他「指導」。為此,他主動提起粗口駡人的傳聞:「你也聽聞我用粗口鬧人,是事實。希望大家原諒,因我的成長期,盡是經歷這些『你阿爸你阿媽』,但從中卻又有很大得着。如同時兼任監製、導演,責任大了,要求亦更高。若有人至今仍然好嬲,我為自己的無心之失,鄭重道歉。」
他強調並非在談論個別例子,卻有感而發:「為何只說『果』,避談『因』呢?我以前被駡,只有耷低頭,希望明天做好些,更不會多年後拿出來鞭屍,無需要嘛,都不知說你記憶力好,還是喜歡記仇?」
鄭則仕說已有很多年,除了搞笑製造氣氛,已不會再用粗口教訓人:「我的立場,是不想轉彎抹角,但這份坦誠分分鐘會刺死人。氣候不同了,直斥其非傷人自尊心,說到底,不過是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堅持承擔過失還債千萬
有說新一輩心理質素,或未及他們那代吃過苦的強大。
小時候,鄭則仕一家八口住在百呎蝸居,他本是讀書材料,當年在33,000名考生中,以排2,000名的成績入讀英華書院,一年後卻被迫輟學:「我家庭觀念重,多弟妹,能吃飽已叫幸福。之後弟弟也考入賽馬會學校,爸爸只能負擔一個讀書,我便出來工作。」他強調並非自我表揚:「我不慘,那年代生活就是這樣,不過是面對現實。」
93年,因自組的電影公司管理不善致債台高築,遇上人生大難關,但他堅持要自己承擔過失:「當時已婚,女兒兩歲,要照顧家庭。有朋友說我傻,我開的是有限公司,申請破產便不用還債,但我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不想日後抬不起頭做人。幸運是,媽媽和太太一直支持我,毫無怨言。」
他賣樓、賣車,又搏命工作,四年後還清千萬債務。回頭看,他認為自己做對了:「對這件事,問心無愧。」
尊重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
自小已懂得將家庭放在首位,今天的鄭則仕跟子女感情也一直要好。兒子婚後,跟兩老同住:「我很欣慰,若家裏只有我和太太,牛衣對泣。四個人起碼多些人氣。當然,他們也可免卻許多生活麻煩。」他十分重視相處之道:「尊重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不強加自己意見。」
從沒望子成龍,鄭則仕只要求他們有正確價值觀:「他們小時候,我會責罸,但一定要他們知道做錯了甚麼,明辨是非。我曾跟兒子說,子女都是父母的寶貝,如果你沒錯,我沒理由教訓你,你以為我神經病?真是肥貓(他在《肥猫流浪記》飾演的智障角色)?我叫他們想清楚,若認為我不該指正,日後他們看到身邊有人犯錯,也要用同樣態度,不要說甚麼。」
聽李宗盛《凡人歌》感觸落淚
這些年,看到越多「好賭兒子為錢打綜援阿媽」、又或「兄弟姊妹為搶阿媽層樓反目成仇」等悲劇新聞,鄭則仕越發現社會充斥很多被扭曲的價值觀。
「人,原來可以好恐怖。」他承認自己也曾因情緒做錯過不少決定:「年輕時有脾氣,容易火遮眼。要一錯再錯嗎?一世都不改?要其他人遷就自己?所以,每聽到李宗盛的《凡人歌》,其中一句『你何曾見過世界為人們而改變』,就忍不住流淚。幸好,我從沒犯過彌補不了的過失。」
16歲出來社會打滾,由照顧父母弟妹,到為自己的家打拼,一路走來,嘗盡人情冷暖,也從中學懂了很多。他有感而發:「發爛渣?躺平?躺平即等死,事情更不會突然有轉機。難度天會跌錢給你?就算讓你中六合彩,你也要自己有所行動。」
聽天命前,還須努力盡人事。
後記:飲食不節制狂增100磅
上世紀八十年代,正值電影業輝煌盛勢,鄭則仕當時在新藝城執導電影,他說賺到錢,自然食得豪,很多時為了不想浪費一枱食物而勉強吃光,於是體重一度高達280磅,比初入行時增加了一百磅。到醒悟要有健康身體照顧家人,才開始節食減磅。這幾年患糖尿病,更要控制飲食維持在190磅:「幾好食都好,會留手尾,唔好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