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案】(1)「35+」顛覆政權案 45名被告罪成 辯方減刑求情花樣百出 法官拒照單全收

2019年發生反修例暴亂,翌年戴耀廷等人提出的「35+」計劃,將社會動盪氣氛推上高峰,直至《港區國安法》實施,才逐漸平息下來。
距今4年,法庭裁定「35+」計劃屬意圖顛覆國家政權,45名組織或參加者被裁定罪成候判。各人在減刑求情中,都講述了他們犯案以來的「心路歷程」。好些人堅持自己出於良好動機惟用錯方法;有些人稱自己受忿恨蒙蔽致行事莽撞;亦有些人訴說自己為勢所迫、遭人誤導的不甘,如今帶着心灰悔疚決定隱退,只求盡快跟家人團聚;當然,仍然有人嘴上說後悔,但實際上仍然是錯不在我的倔強態度。
席上三名主審法官,通常只就判刑有關的法律原則提出疑問或表達意見,對被告個人狀況的陳情未有表示太多意見,間或木然沒有表情,間或但笑不語,卻不等於他們「照單全收」,有時忍不住反駁「你說他後悔但我見不到他有悔意」,遇到有被告口說求情但實質作政治宣言亦會立即制止。

文:本刊記者

戴耀廷(前排左二)與區諾軒等人組織35+初選計劃,提倡「立會過半」後無差別否決財政預算案。
戴耀廷(前排左二)與區諾軒等人組織35+初選計劃,提倡「立會過半」後無差別否決財政預算案。
陳仲衡法官
陳仲衡法官
陳慶偉法官
陳慶偉法官
李運騰法官
李運騰法官

民主黨前主席胡志偉、黨友黃碧雲以及前議會陣線的毛孟靜,都是從政多年的泛民資深立法會議員。大狀求情時都列舉他們過往的連串政績,亦拋出由高官、政壇元老、受助巿民的求情信以佐證,他們似乎不約而同地決定拋開多年建立的事業及政圈影響力,一句句「退出政壇」以圖說明自己往後不會、亦沒有機會再犯。同時,他們亦不忘說自己如何立場溫和、實事求事,對「攬炒」提議嗤之以鼻,在當時的社會氣氛下捲入初選計劃是「身不由己」,隱隱透露被迫上梁山,最終「千年道行一朝喪」的不甘。

胡志偉:錯誤地相信所做是合法  法官: 推翻政府怎能說是合法?

當中,胡志偉獲得包括前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張炳良、前運輸及房屋局副局長邱誠武以及前勞工及福利局局長羅致光為他撰寫求情信,大狀亦指他得到政府授勳委以公職,亦是對其政績的肯定。大狀表示:「從政多年,他知道要尋求雙贏,所以攬炒並不在他的字典內。」但在當時的社會氣氛之下:「他跟民主黨之所以採用那些激進的言語,是因為黨內有機制若他們不跟從黨立場投票,便要退黨,這些事不是沒有發生過。」大狀解釋「當時胡志偉錯誤地相信所做的是合法」。

然而,陳仲衡法官質疑「推翻政府怎能說是合法?」大狀因而強調胡志偉認罪,即承認了利用一個合法手段去達到違法的顛覆意圖。

胡志偉
胡志偉

黃碧雲:遭激進派「迫到牆角」  法官不置可否

辯方為黃碧雲求情時,列舉了她任內曾支持政改方案、敦促政府跟進食水含鉛超標事件。大狀指黃碧雲被定罪,全因跟隨時任民主黨主席胡志偉承諾運用「否決權」的立場,以及在選舉論壇遭激進派「迫到牆角」,才表示會否決《預算案》。

辯方又引述張炳良求情信中,將黃碧雲形容為被捲入本案的「受害者」,而黃碧雲自從2020年辭任議員後,已不再踏足政壇。三位法官聽完黃碧雲一方求情後,都不置可否。

黃碧雲被定罪後已被收押。
黃碧雲被定罪後已被收押。

毛孟靜:案中角色有限  法官:曾提出尋求外國協助

毛孟靜獲得建制派前議員石禮謙撰寫信求情,信中形容她願與政見不同的持份者交流,對政策推出有貢獻。大狀指毛孟靜如今心願只望盡快出獄,與身體狀況不是太好的丈夫共度餘生。

惟當大狀指她於案中角色有限時,三位法官都表示注意到,初選「主推手」戴耀廷曾就初選的合法性諮詢她的意見,陳慶偉法官更提醒,案情顯示她曾經提出尋求外國協助。

毛孟靜(右)求情稱,希望出獄與丈夫Philip-Bowring(左)共度餘生。
毛孟靜(右)求情稱,希望出獄與丈夫Philip-Bowring(左)共度餘生。

譚得志:退出政壇每日讀《懺悔錄》  法官:主動參與謀劃屬「積極參加者」

人民力量前副主席「快必」譚得志曾被控方形容為「態度強硬的反對派」,但其大狀卻建議法庭將他列為參與程度最低的「其他參與者」判刑級別。
李運騰法官不表同意這個論點,認為譚得志主動參與初選謀劃和活動,屬於「積極參加者」。

辯方又強調譚得志已退出政壇,信奉基督教的他在還押期間,每天都閱讀聖奧古斯丁的著作《懺悔錄》,反映他充滿悔意。法官似乎不以為然,陳仲衡法官笑說自己也翻閱過《懺悔錄》,但始終讀不完全書。李運騰法官也說只讀了第一章就讀不下去,囑譚得志要保持毅力。

譚文豪:深感悔疚公開向中央道歉  法官:公開倡議否決《財政預算案》

譚文豪在求情信中表示,向香港社會各界以及中央政府真誠道歉。
譚文豪在求情信中表示,向香港社會各界以及中央政府真誠道歉。

另一邊廂,亦有向來言詞激進的被告表示已悔改,從此離開政壇。前公民黨立法會議員譚文豪的大狀求情稱,他早年放棄高薪飛機師職業投身從政,旨在回饋社會,其後在任議員期間曾多次投票贊成政府撥款,本身不支持無差別否決。不過陳仲衡法官表示審核政府撥款是其份內職責,怎能拿來說項?李運騰法官亦引述證供,質疑譚文豪曾在黨內會議主張「搶韁」,公開倡議否決《財政預算案》。

大狀轉而強調譚文豪經已知錯,並首次透露他早於2021年接受警方錄影會面中已表示:「你問返我轉頭,我係絕對唔會參加呢個初選,如果知道係會犯法嘅話。」譚文豪遺憾還押三年來無法陪伴其龍鳳胎成長,現時只希望一家團聚、重新出發。大狀最後特別讀出譚文豪求情信中的一句:「在此,我希望向法庭表達我對過去的言行深感悔疚,公開向香港社會各界以及中央政府真誠道歉。」

黃之鋒:放下過去早日改過自新  法官:本人並無撰寫求情信

連一班過往都被視為年青一代毋懼入獄的所謂抗爭派,經過本案「洗禮」後亦顯得「收火」。前香港眾志秘書長黃之鋒、學聯前副秘書長岑敖暉和前田灣區議員袁嘉蔚,求情時不約而同表示,自己懷有理想服務社會才觸犯本案,但已及早認罪,盼出獄重過新生。
黃之鋒早前已就煽惑包圍警察總部、觸犯《禁蒙面法》、維園未經批准集結案服刑完畢,辯方大狀希望法庭酌情減刑。

陳仲衡法官表明黃之鋒有案底,不能視之為有良好品格而減刑,更何況黃曾在保釋期間再犯案。李運騰法官亦指出,黃之鋒在之前的案件已獲整體量刑,總不能拿來「循環再用」作求情理由。

大狀最後表示,黃之鋒的媽媽、牧師和老師都有撰寫求情信,指黃希望放下過去,早日出獄改過自新。不過陳仲衡法官質疑,上述求情都只是其他人的說法,而非黃之鋒親口所言。辯方確認黃之鋒本人並無撰寫求情信。

岑敖暉:仇恨和怨恨影響政治言行  法官未發一言

至於岑敖暉,大狀只是花了數分鐘在庭上讀出其親筆求情信。岑承認自己的從政理念並非表面上那麼光彩,有時仇恨和怨恨影響了他的政治言行。對於參與初選謀劃,「我要譴責自己過往的言行」。岑敖暉自責由於他愚蠢鹵莽,令妻子這幾年承受孤獨,而他與妻子已分隔超過三年,但對妻子的愛「並未隨時間流逝而逐漸流逝,反而每天變得更深厚和強烈」,現時最大願望是盡快回家陪伴妻子。三位法官只是默默聽完岑敖暉充滿歉疚語調的求情內容後, 未發一言。

袁嘉蔚:盼出獄與丈夫重過新生  法官:她相信初選謀劃切實可行

袁嘉蔚的大狀求情時則指,她本來有志服務社區,卻因本案失去了26至30歲的人生黃金時間。大狀透露她在還押期間已經在獄中結婚,只是望法庭體諒不提及對方名字,兩小口子只望盡快服刑完畢,過上切實的家庭生活,開展新生。大狀形容袁嘉蔚犯案時的想法天真,但法官反駁:「她當時與戴耀廷一樣,都相信初選謀劃切實可行。」

黃之鋒
黃之鋒
岑敖暉
岑敖暉
袁嘉蔚
袁嘉蔚

彭卓棋:投身愛國組織  法官:機會主義者

除了有泛民被告向中央政府認錯道歉,更有被告「轉投」愛國組織,並企圖以此作為求情理由。南區前區議員彭卓棋的大狀求情時表示,彭被捕後仍獲香港基本法基金會聘用,致力於推廣《基本法》,基金會秘書長侯叔祺亦有親身到庭支持彭卓棋。

不過李運騰法官質疑:「你提到他的職業,是想證明他後悔抑或他已更生?他做甚麼工作跟判刑有何關係?」更明言:「你說他一直有心在大灣區發展,但同時他說出針對香港甚至國家的非常激進言論,而他被捕之後從事推廣《基本法》工作,但我們除了看到他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之外,看不到當中的一致性。」陳慶偉法官更直指:「難保他今次求情又是另一次的投機。」

余慧明:唯一錯誤太愛香港  法官:政治宣言並非求情

余慧明被法官指摘將政治宣言當求情。
余慧明被法官指摘將政治宣言當求情。

絕大多數定罪被告都想盡理由為自己求情減刑,但仍有人拒不認錯。受審後被定罪的前醫管局員工陣線主席余慧明,更因為將政治宣言當求情而引起法庭不滿。大狀本來力陳余慧明並非「死忠激進分子」,她組織工會發動罷工,繼而計劃參選立法會,都因為公眾衞生、公眾利益、為民謀福祉,並沒有甚麼政治意圖。

但在她要求大狀在庭上讀出的親撰「求情信」中,余慧明表示參選是希望改變政府漠視民意所造成的「死局」,同時斥責政府失誤引發風波,更將和平示威者誣衊為暴徒,她說:「我至今仍然覺得透過在立法會投票來改變既定秩序,並沒有錯,或許我犯下的唯一錯誤,就是我太愛香港……」法官陳慶偉無奈出言制止:「你這是政治宣言,並非求情,這些說法你到外面喜歡如何說都可以,但不能在我的法庭之上講,何況我們看不到她有一絲悔意。」又表示:「若她沒有悔意,大可不作求情陳詞。」

餘下19人未求情  暫定押後8月尾至9月初處理

45名定罪被告之中,法庭已聽取共26名被告的求情陳詞,其餘19人的求情原訂7月尾至8月初分兩批開庭處理,但據知法庭於7月中突然通知與訟各方,由於出現「未能預期的情況」需要改期。

牽涉初選案的被告,包括新界西朱凱廸、郭家麒等8人,暫定押後至8月27至29日求情;而新界東梁國雄、林卓廷、楊岳橋、陳志全、何桂藍等11人,暫定押後至9月2至5日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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