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AI）是中醫現代化的強大引擎。」
註冊中醫師徐澤昌博士在診所中解釋，這裏有一套由他與團隊研發的AI系統，正在悄然運作——為患者診症時，系統可自動記錄病歷、分析症狀、提供處方建議，將來更可通過手機應用程式，為患者度身定造養生方案。
徐澤昌博士強調，這套系統不僅讓醫師可從繁瑣的文書工作中解放出來，更能讓中醫診斷變得精準、高效及標準化。
究竟中醫如何借助AI實現現代化目標？AI如何讓「望、聞、問、切」變得更智能？又如何改變患者與醫師的互動模式？徐澤昌博士與他的團隊，正利用最新科技為中醫這門古老學問注入新活力，讓千年傳統智慧在現代社會中大放異彩。
文、圖：Charlotte
中醫擁有數千年悠久歷史，從春秋戰國時期《黃帝內經》的經典理論，到東漢《傷寒雜病論》的臨床經驗，再發展到現代中西醫協作。二千多年來，不同朝代的醫師留下了龐大的知識寶庫，然而徐澤昌博士卻指出，這些數據因缺乏系統整理，難以直接應用到現代醫療：「中醫的數據量龐大但凌亂，缺乏現代科學臨床驗證和標準化整理。」
AI分析數據推動中醫發展
隨着香港首間中醫醫院即將落成，以及私營中醫診所數量快速增長，如何將這些寶貴數據轉化為可操作的臨床指引，已成為當務之急。AI的強大數據分析能力，成為解決這一難題的鑰匙，不僅可以提升診療效率，更能夠推動中醫的標準化、規範化和透明化。徐澤昌博士解釋：「標準化代表行業整體水平提升，AI能歸納出，哪些治療方法在特定病症中最有效，包括穴位針灸、中藥方劑等，並將這些知識分享給不同資歷的醫師，這對中醫學的長遠發展十分重要。」
AI革新「望、聞、問、切」
徐澤昌博士與團隊研究出來的AI系統，最顯著的應用之一是自動生成病歷。
「我與患者交談時，系統會實時記錄對話，並整理成標準化病歷，我連一個字都不用輸入。」這讓醫師能全神貫注把脈、觀察病情並與患者建立信任關係，毋須分心於鍵盤輸入資料。對於不擅長電子輸入的老醫師而言，這項功能更可幫助他們輕鬆跨越數碼化門檻。
另一方面，AI亦可進行中醫的核心診斷方式——「望、聞、問、切」。望診方面，AI配備了先進的皮膚分析功能，例如患者手臂出現紅點時，系統通過拍照即可識別部位並進行初步診斷。
「系統可能判斷紅點為濕熱蘊結引起的濕疹，推薦使用龍膽瀉肝湯，並提示醫師注意可能的其他病因，如初期帶狀疱疹。」徐澤昌博士表示，曾有患者在別處被診斷為濕疹，三天後出現水泡，最後確診為帶狀疱疹（生蛇）。在中醫角度，濕疹與初期帶狀疱疹症狀十分相似，都是皮膚紅、癢、痛：「以此個案為例，AI系統分析症狀後，可以提醒醫師考慮帶狀疱疹的可能性，使患者得到更精准的治療。」
在聞診中，AI通過語音分析技術捕捉患者的語氣和聲音特徵。問診方面，系統能完整記錄醫患對話並轉化為結構化數據，讓醫師專注與患者的溝通，而非手忙腳亂地記筆記。切診方面，內地已開發出一些脈象檢測儀器，但徐澤昌博士坦言，目前這些切診設備的準確度仍有待提升：「未來我們不排除開發更精準的脈診技術。」可見AI在中醫診斷中的無限潛力。
減少誤診與主觀差異
中醫診斷因醫師經驗差異而常帶主觀性。例如，同一患者主訴頭痛，不同醫師可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有的認為是感冒引發，有的歸因於高血壓，還有些可能診斷為氣血不足。
「這種情況在年輕醫師中尤為常見，他們經驗有限，分析能力有待加強。」因此，AI就像一位隨時在線的導師，能根據症狀提供各種客觀的病因分析，避免出現「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情況。
對於資深醫師而言，AI同樣不可或缺：「即使是經驗豐富的醫師，也可能遇到少見的疑難雜症。AI能提供數據上的的參考意見，補充醫師在特定病例上的知識盲區。」AI還能顯著減少診斷中的主觀差異：「脈象的有力無力、聲音的大小高低，這些判斷因人而異。」徐澤昌博士說：「AI通過標準化數據分析，提供客觀參考。」這種客觀性可降低誤診風險，讓患者對中醫的信任度進一步提升。
辨證論治是中醫的精髓，徐澤昌博士強調，需要根據疾病的不同階段辨識主要矛盾：「同樣是感冒，發病三天、五天和七天的治療方法可能完全不同。」他舉例，感冒初期可能是風寒襲表，以怕冷、流清涕為主，需用疏風解表的方劑如荊防敗毒散；到了後期，可能轉為熱證，須清熱解毒，可用銀翹散等方劑。在這一環節上，AI展現出強大的輔助能力，通過分析患者症狀、體質和疾病進展，系統能推薦最適合的方劑或提供多個備選治療方案，並附上詳細用藥說明，供醫師揀選最適切的治療方案。
加速看診防範糾紛
「患者最常抱怨甚麼？在診所等太久。」徐澤昌博士笑說，在傳統中醫診斷中，醫師需一邊把脈看診，一邊手寫或輸入病歷、記錄針灸穴位，耗時費力。AI的即時對話分析功能可在幾分鐘內完成病歷整理，並自動提取關鍵症狀和診斷建議。
除此之外，在醫療糾紛預防方面，AI同樣功不可沒。徐澤昌博士舉例：「假設醫師為患者扎了15針，但護士只拔了10針，留下5針在身上。雖然這種疏漏極少見，但AI的拍照計數功能能自動檢測針數，確保無一遺漏。」此外，AI生成的病歷詳細且標準化，包含症狀描述、診斷依據和治療方案，減少了因記錄不全或表述模糊引發糾紛：「很多糾紛源於病歷記載不清，AI讓病歷更規範，降低了法律風險，也增強了患者的信任。」
手機程式提供養生建議
中醫強調「治未病」，即在疾病發生前通過調理預防病變。徐澤昌博士團隊正在開發的手機應用程式，正是這一理念的延伸：「用戶只需回答幾個簡單問題，比如飲食習慣、睡眠狀況和症狀表現，系統就能分析其體質屬於濕熱、痰濕還是寒性，並提供個性化的養生建議。」徐澤昌博士介紹，例如一位用戶被評估為濕熱體質，手機應用程式可能建議他減少進食辛辣食物，配合清熱利濕的茶飲如薏米水，並推薦定期針灸調理。這些生活上的貼士，有助患者養成健康體質，達到「治未病」目標。
手機應用程式的另一大特點，是要讓中醫理論變得通俗易懂。陰陽、五行、氣血等概念對普通人來說往往抽象難解，AI便能將其轉化為顯淺的語言：「例如什麼是陰陽？陰陽是對立而統一的兩種事物，就像水和火。五行是甚麼？五行之間有甚麼關係？這些都可以通過AI系統進行教育。」
展望未來，徐澤昌博士希望AI在診斷、辨證論治和治療建議中可更深入應用，尤其在降低誤診和漏診率方面大展身手。
中西醫合作制定醫療方案
隨着香港中西醫協作計劃的推進和中醫院的成立，徐澤昌博士認為AI將在中西醫融合中發揮關鍵作用。
「某些中藥和西藥可能產生不良反應， AI能分析藥物相互作用，提醒醫師潛在風險，確保患者安全。」例如患者同時服用降壓藥和某些補氣中藥時，AI可能提示劑量調整建議，降低副作用風險。除此之外，跨界合作是另一大趨勢，徐澤昌博士希望將來中醫、西醫和物理治療師等醫療專家可通過AI平台共享病歷，為患者共同制定最佳治療方案：「一個患者可能同時接受中醫針灸、西醫藥物和物理治療，AI能整合各方數據，生成綜合治療計劃，讓醫學共融成為現實。」
這種模式不僅能提升治療效果，還將推動中醫與現代醫學的深度融合，為患者提供全方位健康服務。
人工智能無法取代醫師
徐澤昌博士最後強調，發展AI並非為了取代醫師，畢竟我們仍然需要中醫師的經驗和直覺，捕捉患者細微的身體和情緒變化，這種人性化的綜合判斷是AI無法完全複製。患者對中醫的信任，亦來自醫師的同理心和個人化建議，這也是AI難以模擬的情感聯繫。
不過，中醫與人工智能的結合，既是技術上的創新，也是中醫現代化的重要一步。通過AI工具，中醫正在變得更加科學化、標準化和個性化：「我們希望通過AI技術，將中醫行業推向一個新的高度，讓古老的中醫智慧在現代科技的助力下，更好地服務人類。」
徐澤昌博士認為，隨着技術不斷進步和應用場景的增加，人工智能輔助中醫的角色必然越來越重要；在疾病預防、診斷治療和健康管理等方面，AI的發展亦可為中醫發展注入新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