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弄人】一個球場三個故事　黑道中人、毒販、警訊少年　Haba Sir從阿燦到警司的傳奇

上世紀70年代末，在湧往香港的大陸移民潮中有一位少年，像海潮翻滾沙子捲到了香港。少年因缺乏父母照顧，游走在社會邊緣，在西灣河木屋區垃圾站與兩位小伙伴一起成長。三人各有不同命運：分別成為黑社會頭目、毒販和警察。警察就是那位從大陸移居到香港的少年。25年警隊生涯，目前他已是位警司，疫情期間因捐口罩給武漢前線醫護而聲名大噪，他的名字叫陳凱港，人稱Haba Sir！

文：周萱　圖：黃冠華

採訪 Haba Sir這天陽光燦爛，他俯瞰着吐露港，感慨地說，25年警隊生涯，與兩位兄弟分道揚鑣，心中是深深的痛。還記得自己7歲時與媽媽移居來港，當時社會十分歧視新移民，他常常被欺凌，平日只有與另外兩個背景一樣的小伙伴，流連在垃圾站旁的球場。時光荏苒，三個小孩的故事也是他人生的真實演繹。

故事Ａ：黑社會

這一天Ａ單獨在球場玩，被黑社會大佬問：「你識字嗎？會寫血債血償嗎？會寫欠債還錢嗎？」Ａ回答：「會！」於是Ａ就這樣進入了「社團」，做收數佬，塞鑰匙洞、潑紅油這些非法行為都成為日後的指定動作。當然，每次出動都有金額不菲的報酬，多年後Ａ成為了一個小頭目，在一條不歸路上求存。

故事Ｂ：販毒

Haba Sir形容，他這位兒時玩伴Ｂ是一位才華橫溢的靚仔，大家都覺得他是大佬，是萬人迷，眼睛會放電，簡直就是梁朝偉加劉德華化身，又有黎明的歌喉。有一天，他單獨去球場，遇到一名毒販，於是跟了人去賣白粉。非常不幸的是，他自己也吸毒，後來不停進出喜靈洲戒毒所。

有一次戒毒出來，Haba Sir給了Ｂ二千元，叫他休息一下，稍後帶他找工作。可惜，未幾他收到Ｂ母的電話，說B已經自殺，而自殺地點，就是曾經三個小伙伴玩耍的垃圾站球場。辦理後事之時，Haba Sir收到一封遺書及一個金牌，原來Ｂ用 Haba Sir給的二千元，買了個金牌給Haba Sir，紀念一世兄弟情，並希望Haba Sir幫手照顧母親。這個結局令 Haba Sir崩潰，想起在喜靈洲的一次採望，Ｂ曾問他：「 Haba，如果我不是那一天去了球場，我們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故事Ｃ：少年警訊

Haba Sir說，每當遇到困難他都會想，如果這一刻覺得苦就要嘗試向前望，望向五年後，五年後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苦。三個小孩之中，Haba是唯一一個步入正途。他說，他是第三個來到垃圾球場的小孩，幸運地遇到了少年警訊義工警察。

曾經的阿燦，Haba Sir人生第一次旅行、第一次BBQ、第一次免費吃燒雞翼，都是在少年警訊中度過。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生體驗，都是警察義工的給予，所以注定要做一輩子警察。

1985年Haba Sir成為最佳少年警訊會員，從一個自卑、內向、寄人籬下的少年，變身為努力向上的香港年輕人。儘管人生到26歲才有自己的第一張床、第一張書枱；第一次有屬於自己的空間，但Haba Sir從未怨天尤人，反而對一班警察義工心懷感恩，感恩他們沒有放棄自己，比自己的父母更有恩情。警察是Haba Sir年輕時的偶像，燃亮了他的生命，令他夢想成真。25年警隊生涯，他深深感受到人要以「生命燃亮生命」，每個生命的內心都有愛，希望用愛幫助到人。

為基層弱勢青年心酸

說到這裏，Haba Sir突然想起一個令他心酸的故事。早前有一個基層青年小Ｖ，某日做完義工，Haba Sir帶他一起回家休息，兩人都餓了，於是，Haba Sir隨便在雪櫃拿出午餐肉、香腸、雞蛋煮公仔麵吃，小Ｖ說味道很香，吃得很開心。臨走時，小Ｖ突然問Haba Sir：「你是知道我生日嗎？煮這麽好的一餐給我吃？」Haba Sir愣了一下，其實他不知道那天是小Ｖ生日，為了不令小Ｖ失望，他趕緊謊稱早已知道，所以就煮了這一餐。Haba Sir很感慨，只是一餐普通的公仔麵，已經令這個年輕人如此感恩。

回心一想，其實自己都是這樣長大，曾幾何時警察義工帶他去燒腸仔、雞翼，在烏溪沙5日4夜免費夏令營，射箭、騎馬、跑步，各種活動，讓他感覺匪夷所思。人生就是這樣，這種助人精神，要薪火相傳。

「佔中」打破規條搶購物資

因為加入了少年警訊，Haba Sir與警隊結下了不解緣，在警隊25年裏，他最難忘就是2014年佔中期間，當時他負責處理物資後援工作，因遊行抗議人數眾多，警隊同袍都要加班維持社會秩序，因而需要額外物資。當時資源緊絀，Haba Sir要爭分奪秒為同袍搶購物資，包括飯盒以至防護裝備等等，但如果當時他跟足規條去做，就要搞投標，價低者得，隨時要等超過一個月。他說，警察也是人，也要吃飯喝水，所以他決定打破規條，以一般商業手法處理當時的特殊情況，及時採購物資，終於成功做好後援工作，令同事沒有後顧之憂。

「我的部門就是要服務同事，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鼓舞同事的士氣很重要，吃好穿好覺得溫暖，覺得有堅強的後援支持保護，有足夠的裝備及彈藥，他們才能更好地執法。」

用警隊核心價值與人交往

Haba Sir在這段期間，與各大物資供應商建立了良好關係，更得到對方的認同與關心。Haba Sir說他是利用警隊的核心價值「忠誠勇毅、心繫社會」來與對方交往。他感慨地說，其實不少物資都來自內地，有祖國同胞甚至寧願不賺錢，都要全力支持香港警隊，令他心懷感動。

新型肺炎爆發，他收到很多內地的供應商慰問，告訴他不管怎樣都要將物資留給香港警察，因為他們覺得在香港當警察特別辛苦。Haba Sir記起，有一次有警員在執行任務時遭示威者割頸，他就收到供應商的電話，對方說：「好心痛啊 Haba ，我是供應商，我有護頸環，一分錢不要，運給你。」

「小王子計劃」助弱勢年輕人

也因為25年警隊工作，Haba Sir遇到過眾多邊緣少年，恍若遇上了年輕時的自己。於是，2013年他開始了「小王子計劃」，把在工作中遇到的邊緣少年，以及被社會遺棄、歧視的年輕人，聚集到一起，教他們燉檸檬、製乾果、浸黑醋豆、煮ＸＯ醬，製成商品在網店售賣，還教他們銷售技巧及做生意的盈虧計算等等。

這計劃吸引了不少年輕人加入，Haba Sir說，做生意要出糧、要買貨、要運輸、要材料，買個檸檬都要用錢，沒錢賺就沒糧出。當問題解決不了時，Haba Sir有時會私下拿出人工用作開支，他說絕對支持這班年輕人，見到他們努力就會很欣慰。

空閒時，Haba Sir會以兄長的姿態與這班少年人分享人生。他說，做人一定會遇到逆境，不經過風浪及狂風暴雨，無法見到彩虹及陽光；必須先經過黑夜，才能見到曙光。

「下雨了，你沒傘，你可以快跑到有得遮雨的地方，努力跑過去就可以。甚至，你可以去享受風雨，縱使在雨中淋得透濕，踢一場足球也是挺開心的。」

送口罩到武漢惹爭議

今年一月Haba Sir生日，他用自己的人工購買了520枚、意為「我愛你」的口罩，捐獻給武漢前線醫護人員，用實際行動為武漢加油，也是他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不過當時香港正值疫情蔓延，他的捐贈引起不同立場網民的質疑及抨擊。事實上，他捐給武漢醫院的，是托朋友從韓國工廠買來的專用醫療口罩，並不是公家物資，即使是自己和家人，也沒有從中拿過任何一個，都是捐去武漢。儘管他這個行動引起不同意見，為他帶來不便，但Haba Sir未有後悔，他仍會繼續想辦法捐獻醫療物資，幫助那些無論是在香港還是內地有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