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是一種源自中國川劇的藝術。站在舞台上，變臉大師身穿川劇服飾，英姿颯颯。音樂響起，大師一揮斗篷，手一抹，鮮艷的臉譜倏地千變萬化。
乍看之下以為是男兒郎，誰料竟是女嬌娥！眾所周知，傳統變臉技藝，從來傳男不傳女，香港女變臉師韋飛雄，何以走上變臉之路？期間她又遇到多少大大、小小的風浪？藝術背後，又藏着怎樣的家族秘密？脫下臉譜，樸素文靜的韋飛雄偕同丈夫，跟大家娓娓道來臉譜背後的故事。
文：郭延桐 圖：黃冠華
女變臉師韋飛雄的父親是「國寶級變臉大師」韋瑞群，他是首位將變臉絕技引入香港的人，更曾一口氣變出多達76張臉，打破健力士世界紀錄。至今已登上30多個國家的舞台，諸如康城影展、北京奧運等大型場合獻藝。
以為父親親傳絕活給女兒，一切順理成章？韋飛雄廣西出生，2歲來香港定居。其實在韋飛雄小時候，父親就與母親分開，她跟隨母親生活。關於父親的事情，根據她說，是「很少參與」，也「沒有甚麼機會看」父親表演。
從記者到變臉大師 把不可能變可能
「我從來沒有叫他（父親）教我（變臉），因為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拒絕了我上台。」韋飛雄說，雖然從小就懷着一個舞台夢，卻不得不向生活低頭……做過診所助理、寫字樓文員、記者，甚至收銀員的她，越來越感到迷惘，總覺得自己表演天分無從實現。
終於等到有一天，父親似乎察覺到她這份小心思，竟讓她前往上海學習基本功：「如果真的有熱忱，回來再決定是否傳授（變臉）給我。」對突如其來的喜訊，韋飛雄喜出望外，欣然接受。
半途出家欠基本功 年紀不小困難重重
雖然自知未來困難重重，韋飛雄仍然如期踏上上海戲曲學校，學習京劇之路。談及初嘗京劇的經歷，韋飛雄表示身為插班生，與班上一群自幼接觸京劇的同學相比，實力始終有一段距離。韋飛雄當時已經22歲：「年紀唔細，不可以學太多翻打，也沒有基本功，只可以通過舞劍學到舞台身段動作。」
對於當時的辛酸，韋飛雄笑言：「最大的困難是早起，因為早課就是清晨6點」。憑著堅毅的性格，插班生的她比別的同學更加刻苦，每天在鏡前不斷練習。最後只用了短短3個月時間，就憑京劇《霸王別姬》完成她的畢業作品。
無懼「拋頭露面」 打破傳男不傳女
回到香港後，韋飛雄仍然記得當時父親對她的評價：「（父親）說我，雖然身段有變好，但變臉講求的『快、狠』仍然不足。」話雖如此，看着女兒如此認真執着，最後還是決定傳授變臉絕活給她。但問題來了，其實變臉這種絕技，已列為國家二級機密，要以「師帶徒」的方式口傳心授傳承，並且多年來，都是傳男不傳女。
作為一名女性，韋飛雄對於箇中的艱難深有體會：「其實自古以來，都是不傳女性的，因為大家的觀念覺得，『女主內』，女性不要去『拋頭露面』。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師徒之間講解機關時會有身體接觸，會不方便，當然父女好一點。」甚至，變臉時需要速度快、力氣足，才能利索地完成整個表演過程，「通常女仔力水會細少少，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困難」。
初出道就失手 感覺丟架好無臉
就這樣，「初生之犢」正式踏上表演之路。令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經歷，是當時在父親引薦下，到了廣西南寧一個雜技團表演。韋飛雄說：「原來大舞台感覺真的不一樣，我在家嘗試的時候可以，但是真的上台做，我（當時）變到第3張就變不了。」
當時韋飛雄傻傻地站在台上，因為經驗不足，又不知道自己哪方面出錯了，又不能在台上檢查機關，否則台下觀眾就知道當中巧妙之處。事後她「覺得好丟架、好無臉」，在後台哭了足足兩個小時。
父女赴台表演 5分鐘創102張雙人變臉紀錄
經歷多次舞台表演的洗禮，韋飛雄已經成為獨當一面的變臉師。2010年得到台灣電視台邀請，父女兩人一同表演，是次表演並不平常，而是要挑戰一項紀錄。
韋飛雄說：「當時電視台錄影節目要一氣呵成，而我和爸爸從未試過要變過百張臉，爸爸要變70張，光是臉譜裝身就用了4個小時，而我就要變32張，我用了兩個多小時裝身。」
由於70張臉譜意味着呼吸相當困難，韋飛雄十分擔心爸爸身體，幸好最後順利完成，父女兩人5分鐘內創下102張雙人變臉紀錄。
臉譜機關越多 呼吸越困難
韋飛雄解釋，每貼一張臉譜在面上，就開始覺得侷促，有時會見暈缺氧，透不到氣。恒常是貼十多張，約需45分鐘裝身，因此上妝時間要計算準確：「雖然我們會想上完妝後就出場，但有時候不是我們可以控制到。就好像台灣那次，之前表演出了意外，延遲了個幾鐘，我們惟有坐着等，不能說我侷，快讓我上台，因為演員也有演員的操守。」
韋飛雄說最可怕的是，裝身完成後，還不能隨意亂動，因為這樣可能會讓機關出現問題：「侷促、動不了、透不過氣、不能去廁所、不能喝水、不能吃東西……而且臉譜張數越多，機關越多，越容易出錯，耐力很重要。」
力求創新 加入流行音樂及舞步
傳統變臉表演，不外乎變臉配上中國傳統音樂，但韋飛雄卻一反傳統，把傳統變臉表演融合流行音樂及舞步，令觀眾耳目一新。隨着表演形式轉變，韋飛雄亦考慮到道具上要有所配合：「我就想，臉譜也改變一下吧，那就帶來些不一樣的臉譜。」
追求精益求精，韋飛雄以人手畫出精緻的卡通臉譜。不過製作臉譜的過程費盡心力：「我畫臉譜每張都需要很長時間，大概做一塊臉譜要一個星期。 」
變臉又變戲服 變出一條全新路
2010年，一次海洋公園表演，韋飛雄接受了全新的挑戰。主辦單位要求韋飛雄除了變臉，亦要變現代戲服，難度更高。綵排期間父親剛巧不在港，韋飛雄需要獨擔大旗，幸好當時的男友，亦即現在的丈夫馬崇耀，二人連續19天不眠不休，共同奮鬥。
當時他們決定以西式風格演出，加入魔術元素、親情元素、愛情元素，先變臉再變戲服，最後他們的海洋公園變身表演順利完成。
丈夫馬崇耀：若兩小孩有興趣會教
變臉自此成為韋飛雄與丈夫共同實踐的夢想。一個負責統籌，一個負責演出，合作無間。不過原來到現在，丈夫馬崇耀還不知道變臉的箇中機關：「以前剛剛認識的時候，我說可不可以告訴我？她（韋飛雄）說不可以。其實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她表演前會自己關門裝身。」
二人結婚10年並育有兩名兒子。問夫妻二人，會否考慮將來把變臉這項中國民間絕活傳授給他們？「小朋友有興趣會考慮教，但一定要喜歡，因為我們很重視（變臉）這件事。」韋飛雄如是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