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一家大小三五知己來泳灘「暢游」消暑，本是賞心樂事，然而隨着今夏康文署招聘季節性救生員極不理想，截至4月底，全港39個公眾泳灘僅有18個能提供救生員服務，連一半開放的數目也達不到，影響了市民的享用公眾泳灘。
港九拯溺員工會副主席胡啟榮解釋，旺季時大約需要800名季節性救生員（短期），加上公務員身份的1,200多名全職救生員，整個夏季全港大約需要2,100、2,200救生員。
奈何今年季節性救生員的招聘情況比去年更嚴峻，胡啟榮估算目前仍欠近700人。立法會議員葛珮帆認為，救生員不足會影響泳客以至救生員的生命安全，希望康文署積極招聘解決問題。
文：昭仁 圖：黃冠華、受訪者提供
現時於公眾泳灘服務市民的救生員，主要分為兩種：一種屬於公務員「技工」職系，佔整個人手編制大概1,200人；另一種則是短期的季節性救生員，佔大概800人。而當中再有一些不同合約制的救生員：「有些一年合約，今年最新又有些是兩年合約，又有些退休後再回來的師兄。」胡啟榮指這些人加起來就組成了整個救生員編制。
救生員缺人今年最嚴峻
由於每年招聘到的季節性救生員數目不一，因此難以保證一定夠人。事實上，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救生員人手不足情況已非一朝一夕。基本上，最近10年救生員招聘都出現困難，加上近兩、三年疫情影響，泳池、泳灘長期關閉，很多救生員被逼轉行，人手流失嚴重但新入行人少，令今年公眾泳灘救生員空缺情況最為嚴峻。
「上年都有20個沙灘開不到，今年一開季正常要39個泳灘全部開放，現在只剩下18個，所以如果計算比例，是非常之不夠人。康文署已經將我們的編制大幅改動，改到改無可改之後，只能關閉一半以上泳灘。」胡啟榮無奈地說。
工作欠前景人手難招聘
解構救生員空缺嚴重的背後原因，胡啟榮認為主要由以下幾大方面所造成，其中一個最核心的問題，是救生員工作前景不明朗。他以公務員救生員為例，地位既不被尊重亦缺乏晉升機會：「職系裏面你只是一名技工，沒有一個救生員的正名。職位不是你所做的工作，大家會覺得沒有被認可和尊重，這是正名和尊重的問題。」
另一方面，技工救生員完全沒有晉升機會，亦製造了很大問題：「就算高級技工，已經要另外申請去考試，而不是根據你的工作年資和表現去晉升。一個技工救生員做了3、40年也沒有晉升機會，要另外考高級技工試。」胡啟榮慨嘆，即使考到高級技工，但在政府職系裏面都只有兩個增薪點：「即是說我跳完兩個增薪點，已經再沒有晉升機會，職業前景非常不明朗。」
夏天有工開冬天無以為繼
再者就是工作穩定性問題。現時從事救生員工作，除了部分公務員崗位之外，其他都是「臨時工」，工作完全沒有穩定性可言。
「我做一份工，只做一個夏天，那我冬天做些甚麼？我沒有可能夏天賺夠，然後冬天就吃光。」胡啟榮表示，雖然現在多了不少四季泳灘、泳池，可以讓救生員一年四季都有工作機會，但私人市場中救生員都只是外判員工，亦談不上甚麽穩定：「他們都是外判，一個管理公司外判給一些泳池公司，泳池公司又可能再判下去二判、三判，他們不是一個長期合約，或者是一間穩定的公司去聘請他們。」
雖然工作不穩定、前景不明朗，但要做救生員的條件卻絕不簡單。
「我們每一個章，拯溺總會那些或者急救牌，全部都要每三年要重考一次，不斷重考到退休，60歲都要繼續考。」胡啟榮表示公務員政府會安排考核，但外面的救生員就要自己花時間和金錢去考牌，延續救生員生涯：「年輕人基本上任何一份工作，都無需要不停考試考到退休，加上工作前景不明，又沒有晉升機會，因而令人卻步，不願入行。」
私人市場薪酬高又自由
另一方面，整個行業還要面對私人市場「搶人」，胡啟榮解釋，全港現時大概有1,300多個私人屋苑泳池，基本上如果每一個私人泳池要兩個救生員，就已經需要2、3,000人：「外面的私人泳池人手搶得很厲害，他們有錢可以高價搶人，有些救生員四月入政府，五月、六月又辭職走人，因為外面人工、時薪高一點，又更加自由，所以就不留在政府。」
私人市場自由度和彈性較大，加上薪酬條件吸引，胡啟榮說不少原本為政府工作的救生員，都紛紛流向私人市場：「有牌照已經可以去私人屋苑做，不用再考試，現在基本上（私人泳池）每一天都在請人，今天在這個泳池上班，明天又可以去第二個泳池， 完全沒有人規管。」。
宣傳招人只屬「門面工夫」
「康文署最近說繼續招聘，招聘到的會陸續落到場地，這是個笑話。2022年尾已經開始招聘，正常4月1日全部公眾泳灘已經要落人，要有足夠人手。康文署覺得這段時間還會有人受聘入行，即是未肯面對救生員人手不足問題。」胡啟榮認為康文署現時不停說招聘，在地鐵、巴士、媒體上做宣傳，都只是「門面工夫」。游泳技術不是一時三刻可以練出來，懂得游泳之後，還要學習拯溺及提升體能，都不是短時間可以做到的事：「不停做宣傳是浪費公帑，沒有效針對性的做法，只是滿足了你自己，覺得已經做了事， 其實你是做了但沒有做好件事，只是門面工夫， 對市民、傳媒說我做了招聘，不斷會有人來，這是沒有可能的事。」
胡啟榮說，現時他們請到的，只是一些用很短時間「培訓」出來的救生員：「譬如康文署有些培訓班，以前要三、 四個月左右，從甚麼牌都沒有，進去培訓然後考試，要花三、 四個月，現在只用一個半月，一個課程就全部考完。試問一個半月可以學習、提升多少？」
工作量增維持營運「頂硬上」
「康文署（救生員人手）不停左執右執，明明十個煲十個蓋，慢慢到十個煲九個蓋，執到今年已經執無可執，才願意大刀闊斧只開放18個泳灘，連一半都不夠。」
由於人手緊張，胡啟榮透露原本要由10個人做的工作，現時可能只由7個或者6個人去做：「譬如最新一個東昌街泳池，本身起碼要8、9個人手才可以覆蓋得到，但現時只有6個人都已經照開。」
胡啟榮又指有些泳灘明明要開放兩個瞭望台，不夠人手便封一個，但泳區範圍沒有縮小，監察卻只剩一半。泳池明明要兩個人巡池，現在可能變成一個，再不夠人的時候，甚至兩個泳池共用一個巡池都可以。不停攤分人手，表面上設施是正常開放，但監察力卻不斷降低，對泳客安全完全沒有保障。由於沒有安排休息時間，因此他們如果要稍事休息又或者喝一口水，都要向主管報備：「以前還因為有比較多人手，情況沒那麼嚴重，但現在連主管都沒有額外人手可以安排，大家如果想休息、喝水、上廁所要怎麼辦？」
救生員監察力下降易生意外
胡啟榮擔心，隨着公眾泳灘救生員人手不斷削減，整體監察能力、拯救能力亦因而降低，威脅泳客甚至救生員生命安全。
「學拯溺時，可能一、兩個人去救一個人，但實際情況真是這樣？你知道遇溺的人會很大力掙扎，我們都學過如何去救，但仍會有危險性。」
胡啟榮又強調人手不足時，大家都聚焦去做拯救，因而忽略了去監察其他泳客。康文署覺得同時發生兩宗意外機會很小，但其實康文署只是外行人，不知道這種情況會經常發生：「一響鐘所有泳客的焦點就放在我們身上，可能沒人留意到另一邊有小朋友遇溺失蹤。」
以屯門黃金泳灘為例，現時暫時有31人，胡啟榮認為只是剛剛好，因為扣除放假、請假，平均只有20多人， 而這20多人需要輪流負責8個崗位，現在人流還可以應付，但夏天人頭湧湧就很難說。今年黃金泳灘所謂人手較「充裕」，只是因為屯門區6個泳灘關閉了4個，才得以實現。
康文署多年來未有正視
一個泳灘究竟需要多少救生員才為之標準，胡啟榮認為很難一概而論，因為每個場地都有它的獨特性，如該處是否有石灘？有否危險的礁石？泳灘深淺度、斜度、人流等，都會成為投放救生員人數的考量。
康文署管理層沒有相關實戰經驗，胡啟榮認為他們往往只是紙上談兵，看着一個表去「篤數」：「康文署管理層只當數字遊戲去做，『篤滿』就算，很多時候我們跟上面反映，但他們不會知亦不會理，只是將我們不停壓榨，不會覺得你有其他事情需要去處理。」
胡啟榮直斥康文署這麼多年來都一直推卸責任，認為只是季節性請不夠人，公務員救生員沒有招聘困難，達不到職系架構檢討門檻：「大概五、六年前，公務員招聘會超過1,200人去申請100多個位，大概10人爭1個位，但上年已經去到大概160多人爭66個位，即是2個人爭1個位。申請人數不多，能選擇的人就更少。」
必須檢討救生員編制比例
談到如何解決救生員人手問題？胡啟榮認為首先要為救生員正名：「在公務員（職系）裏面不要再叫技工，這個已經嚇到人。」另外，長遠必須檢討救生員的薪酬待遇及有關職系架構，起碼讓人看到前景和晉升機會。
長遠而言，胡啟榮認為政府要盡快調整救生員人手編制比例，現在1,200人長工對800個季節性救生員，如果將800名季節性救生員調整至300人，其他以長工代替，一年300人仍可以勉強招聘得到。
「以前審計署說公務員救生員冬天人手過剩，康文署應該考慮多開一些四季泳灘，現在全港只有四個，分別是屯門黃金泳灘、南區深水灣泳灘、西貢銀線灣和清水灣二灘。」胡啟榮建議起碼每區都有一個，冬天時候可以服務多些市民，就不會有冗員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