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在全國兩會上,「低空經濟」首次被寫進《政府工作報告》當中,正式被列入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行列。
深圳正大力發展「低空經濟」,成為內地城市中的先行者。除了開啟「空中的士」航線、利用無人機配送外賣,更促成血液中心與醫院合作,利用無人機運送血液。一河之隔的香港,再不發展將會顯得落後。
如何在香港發展「低空經濟」?早前立法會舉行行政長官互動交流答問會,有議員關注本港應發展低空經濟並提出多項建議,行政長官李家超回應時表明,須探討如何共同發展「低空經濟」,並引伸出安全問題。
有傳媒近日引述政府消息人士表示,李家超已指示財政司副司長黃偉綸統籌跨部門工作,協調多個政策局及部門聯繫,做好基礎建設、航空安全法規及技術要求等工作,激活本港「低空經濟」發展。
香港無人機航拍會創會人周亦樂(Lock Sir),是本港無人機界「老行尊」,他提到現時無人機科技已相當先進,安全性更大大增加。他認為本港發展「低空經濟」的真正難處,是未有一套完善配套制度、法規銜接,再加上缺乏研發基地,因此在發展道路上荊棘滿途。
文、圖:Mike
「低空經濟」普遍定義為距離地面垂直高度1,000米以內,根據實際需要可橫向擴展至不超過3,000米的低空空域範圍。
何謂「低空經濟」?
它是以垂直起降型飛機和無人駕駛航空器為載體,透過各種有人駕駛或無人駕駛航空器載人、載貨,以及進行其他作業場景的低空經濟活動及服務,包括低空飛行、航空旅遊、物流運輸、急救醫療、農林植物保護、海洋監測、電力巡檢、短矩離通勤、送餐送血、科研教育等眾多行業的經濟概念,是輻射帶動效應強、產業鏈較長的綜合經濟形態。因此「低空經濟」與無人機可謂息息相關。
大疆引領無人機時代
周亦樂是一間製作公司的創作總監,本身會研究不同拍攝器材,例如電子搖臂、路軌等。十多年前他理所當然地研究如何使用遙控直升機去拍攝高空鏡頭:「那個年代,租一部直升機拍攝一個小時,最少要花一至二萬,當然希望有比較便宜的方案。就在這時候,大疆剛巧推出了第一部航拍機。」
當時周亦樂在一間訓練中心開班,教學生拍攝及剪片,碰巧訓練中心老闆的朋友是無人機代理商,機緣巧合下便開始接觸無人機,並嘗試用無人機拍攝。其後他將無人機加進課程,意外地相當受歡迎。
「就這樣,我教授無人機及做相關工作差不多超過十年,大大小小無人機都接觸過,因此立法前已經對無人機相當熟悉。」直到2014年,周亦樂創立香港無人機航拍會,希望集合香港航拍玩家,又在社交平台解答新手想知道的問題,幫助他們加入這個圈子。
2022年6月1日《小型無人機令》生效,涉及較高風險「進階操作」的遙控駕駛員,須持有「進階等級」,而要成功得到「進階等級」,有關遙控駕駛員須接受進階級別的訓練和考核。周亦樂所屬的製作公司正是負責訓練的機構和團體(SUA ATO)之一,他充當導師教授學員操控無人機的技術並進行考核。
短期內難解市民憂慮
問到香港發展「低空經濟」的大計是否可行?周亦樂坦言相當難「起飛」。他解釋現時在《小型無人機令》下,小型無人機不可超過25公斤,如果超過25公斤的話,就不屬於小型無人機範疇,屬於民航機法例,民航機與小型無人機的標準自然差天共地。
他認為香港有關無人機的法例起步相當遲,由2022年立法起開始,至今才兩年多,當局並不想這麼快去修改條例或作出很大調整。《小型無人機令》相當綁手綁腳,想入口一些比較大型的無人機也不可以,根本沒法子開始嘗試。
當局想多收集有關無人機的數據及評估相關風險,才作更多發展,又留意到反對無人機的人與贊成的人都很多,周亦樂認為要平衡兩邊相當困難,例如發展無人機,會令一些提供直升機運送服務的公司覺得利益受損。另外,一般市民覺得利用無人機運送物品相當危險,怕貨物或無人機隨時會掉下來。若現時25公斤變成100多公斤,一輛車隨時被「壓扁」,因此當局要解決不同人的憂慮,這些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
25公斤規限阻礙發展
周亦樂經常與民航處溝通,並提交很多申請,例如近年開始興起小型無人機,很多政府部門也躍躍欲試。早前有一個政府部門想用大型無人機搬運器材上山做維修。然而,單計器材已超過20公斤,換言之無人機的重量至小都要在20至30公斤之間,加起來就是50至60公斤:「我們有問民航處可不可以,但答覆是超過25公斤,不是他們部門管得到。想查詢下去,就要問運輸及物流局,但屆時無人機可能要出牌,因為不屬於小型無人機類別。他們或會再研究,就叫相關政府部門直接與民航處談可行性。」
相關人士聽到這裏已經卻步,覺得非常麻煩。最後相關解決方法亦非常簡單,就是利用飛行服務隊的直升機把器材吊上山,使用他們的服務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費用。周亦樂舉出的這個例子,正好反映當局根本不積極推動小型無人機:「除非找到一個需求很大,或者有一個勇於變化的部門,率先使用小型無人機做一些大型的事,日後發展才會容易得多。」
缺研發基地難以發展
「低空經濟」難以起飛,另一個原因是缺少研發部分,周亦樂強調要做好「低空經濟」,需要有飛行基地及大量器材,他質疑香港沒有相關廠商做研究,就算有廠商摩拳擦掌也沒有地方可以讓廠商測試無人機。現時香港的確很難開始:「這麼久以來,好像沒有公司去研發無人機,就算有也很快不見了。現時就算想再研發,也未必比國內強。」
香港後知後覺發展緩慢
目前,內地及不少國家都在積極推動「低空經濟」,全球至少近350間企業設計了約700種電動垂直起降航空器(又名「空中的士」),飛機製造企業、汽車企業都積極介入這一領域。
內地截至去年底,無人機企業合計近2萬間、生產廠家達到2,200間,各式應用場景層出不窮。
周亦樂慨嘆香港「低空經濟」發展相當緩慢。他以近年在香港流行的無人機表演作例子,其實這類表演在內地已出現了5、6年,不是新鮮事。甚至在未頒布《小型無人機令》之前,他已跟政府相關部門討論引入,得出的結果是「沒有地方飛」、「很危險」、「不應該在維港表演」等等。直到如今,維港竟然每個月都有無人機表演,「我們就是浪費了這些時間」,這句聽起來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質疑無法測試如何「研究」?
對於早前李家超在交流答問會回應立法會議員提問,所提出的論點及安全問題,周亦樂有感而發:「他(李家超)說想發展(低空經濟),但也提出和關心很多問題,甚麼都要『慢慢』研究。我覺得『慢慢』即是要一段很長時間,甚至不知道他會怎樣研究,皆因香港根本無法做測試。」
周亦樂認為,除非當局豁免廠商可以在香港做某些測試,這樣才真正有個「開始點」,然後就能「目標在望」。如果單純只是研究、討論,可能國內用了很多年之後,香港才開始有類似發展。
無線網絡覆蓋有利操控
李家超在交流答問會上,亦提到對安全性有憂慮,他擔心香港地方密集,高樓大廈多,「低空經濟」要飛往不同區域,牽涉到安全問題。
周亦樂對此則認為是可以克服的,他指無人機科技已經發展得相當成熟。先說接收能力,現時大部分無人機採用Wi-Fi 2.4GHz和5.8GHz,廠商不停優化這個頻道,令無人機可以接收得更加好。另外,香港的無線電話網絡覆蓋很強,很多無人機可以加入4G或5G模組:「只要加上4G及5G,(低空經濟 )一般飛行3公里以內,就算是一部2,000元的無人機,我覺得沒有難度。」他提議將現時的4個無線頻道再加一個成為5個,飛行自然會更加安全。
安全措施充足毋懼「炒機」
現代無人機有很多後備系統,周亦樂相信一部4翼無人機,就算少了1隻翼,也可以安全地慢慢停在地上。一些「低空經濟」適用、比較大型的無人機,擁有8翼甚至12翼,這些機種就算有一半機翼停止運作,也可以安全降落地上:「現代無人機有很多後備系統,相對發生意外的機會少得多。」
他也提到內地已研發出無人機專用降落傘,這些降落傘是獨立運作,當探測到無人機有不妥,例如角度傾斜過大,降落傘就會「彈」出來,減慢降落速度,將無人機發生意外後的影響減到最低。
然而,周亦樂估計就算有降落傘系統,民航處也會擔心,例如會想知道無人機打開降落傘後,降落的方向或地點如何定義?他認為內地沒有考慮這件事,因為地方足夠大,只要無人機墜落時沒有重擊地面就可以。目前科技還控制不了打開降落傘後無人機飄去甚麽方向,但相信未來可以做得到,這樣就安全得多。
缺跨部門處理或協調機制
周亦樂支持發展「低空經濟」,認為香港絕對有需求,亦有很多人有興趣在這方面發展,但法例未改,大家很難先行去做準備。他認為《小型無人機令》有很多地方可以修改,建議民航處或不同政府部門跟無人機營運商(AOP)進行定期會議,研究工作上有甚麼困難:「現時是迫大家不要做,要不就犯法,我覺得很為難。」
另外,周亦樂批評政府在這項工作上欠缺跨部門處理或協調機制,他舉例現時很多申請都是他自己去做「跨部門」工作,逐個政府部同諮詢:「讓不讓我們飛?要填甚麼文件?搞定康文署又未必搞得定警署,變成前期準備很花時間。飛就飛一個小時,但前期準備可能要搞一個月。」他希望民航處未來有權力綜合處理這些申請,減省申請人來往不同部門的時間。
故步自封豈能進步?
周亦樂感受到,現時政府的態度是只要覺得有一點點危險,最好就不要飛,或者以一些傳統方法取而代之。他反問政府的寬容度是否可以大一點?作為無人機營運商,每次活動都需要投保,保險其實能夠保障大家。又是否可以考慮將保額適當提高,解決問題?
周亦樂又提到,澳門不同地區有不同飛行高度限制,但香港卻並非如此:「澳門最高可以飛250米,有些地方150米,但香港就劃一90米。」他質疑澳門這個比香港還小的地方也可以做到,反觀香港卻仍是故步自封,這些都是日後要改善的地方。
根據過往經驗,周亦樂認為香港要發展「低空經濟」,還需要一段很長時間,除非有一個「很大力」的政府部門,有很大需求去做這件事:「只要有一個部門推動,其他部門也會跟着動起來;但如果個個都很保守,那就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