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你身邊有這樣一群人:年輕有為,男士西裝革履,女士優雅得體,上班幾乎都在甲級寫字樓,操流利普通話及英文。他們有部分是港府2003年實行「優才計劃」來港的精英;更有大部分是屬於以不同途徑,由內地來港的新移民,他們稱自己為「新香港人」。這些年來,他們享受中產生活,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向上游。據不完全統計,這個群體約有30萬人。「香港優才專才協會」擁有9,000名註冊會員,主席駱勇接受《堅雜誌》專訪時表示,2019年黑暴期間,中環交易廣場一名「新香港人」背景的金融界人士被無理襲擊,令這個群體異常震驚。他們突然醒悟,「你不理政治,但政治理你,更會影響你」。社會撕裂令這群「新香港人」更團結、更想發聲。之後新冠疫情爆發,他們嘗試走入社區,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參與香港的民生事務,他們義診、派口罩,為不合格的大廈提供污水渠改善方案等等,期望為香港基層社會做出更大貢獻。
文:周 萱 圖:黃冠華
公司行政總裁 駱勇:「新香港人」是天然愛國者
駱勇是其中一名藉着「優才專才計劃」來港的「新香港人」,當年他放棄高薪厚職,懷着夢想,來香港尋找人生目標。他說,作為一個80後,在內地是看電影《古惑仔》及唱Beyond的歌長大。小時候看電影,見香港一方面打打殺殺,另一方面又很繁華,令他非常好奇。香港真的有這麼多古惑仔嗎?後來有機會來香港出差,他趕緊跑去廟街見識一下。
在燈紅酒綠的繁華背後,他發現電影展示出來的只是虛構場景,其實香港人很專業、很有效率,法治觀念極強。香港的城市建設、環境、交通設施等軟實力,深深地吸引了駱勇,令他湧起了要移居香港的衝動。他說,香港本身就是他的夢想,那時作為松下電器(Panasonic)中國區經理,在上海已經有了穩定的事業,但是為了實現「香港夢」,駱勇毅然到香港重新開始:「2010年香港政府批准來港。那一刻就覺得,就是香港人了!好開心!」
有種家裏人的感覺
夢想成真,來到香港後駱勇一直都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剛來時覺得香港人非常友善,當時他完全不懂廣東話,但身邊朋友都會耐心幫忙,更遷就他講普通話。街上問路,香港人會熱情地帶你過去。有時在便利店,店員對他的熱心會令自己有種家裏人的感覺。那時他覺得很窩心、很溫暖,很喜歡香港人。
來到香港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很快就找到一間奢侈品牌公司做市場經理,兩年後更受到某間上市公司邀請,成為品牌負責人。事業上駱勇步步高陞,後來成家立室都在香港。這期間的生活,他接觸到了很多同樣通過「優才專才計劃」進入香港的人,這些人在各行各業都是十分重要的精英,為促進香港的發展發揮各自的專業力量。
理大之戰震撼傷心
然而文化差異所產生的矛盾,在2019年社會撕裂中大爆發。駱勇對2019年理工大學之戰印象深刻,那天他剛好經過附近一帶,一邊走一邊看,街上很亂,看到一部被燒的車,如同戰場。那一刻,他很迷惘,這是哪裏啊?那天由於沒有交通工具,他要走到尖沙咀坐船過海。黑衣人在身邊拿着磚頭穿梭,當時他不敢講話,生怕自己的普通話會惹來不測之禍。
駱勇形容自己當時有「三心」,傷心:香港怎會變成這樣?以前香港隨街扔垃圾會被檢控,但那段時間滿街都是垃圾,有些人可以隨便破壞公物。痛心:香港這麼好的環境和基礎,這麼高效和專業,但不少年輕人似乎都被某種力量洗腦。他們為何不好好利用這樣的環境及資源發展香港,反而要破壞呢?所以很痛心。信心:大亂之後必定大治,發生這些事情是有原因的,相信香港之後會更加好,政治環境及法律將會更加完善,這會促使香港的改變和進步。
願犧牲個人利益加入政府
「香港回歸這麼多年,對內地人的誤解還是沒有消除,其實這些誤解裏也包含一些好奇。」駱勇說,港府2003年推出優才計劃已經18年,相關的「新香港人」加起來應該都超過30萬,只是單方面的讓優專才這個群體去融入香港是不夠的,「要讓香港本地人也加進來才更重要」。
駱勇介紹,香港優才專才協會註冊會員9,000人,分布在不同的15個行業,包括金融、資訊科技、建築、教育、文化藝術、體育等,基本是所有行業。他說,香港政府是根據不同行業需要而批准優才專才來港,其中金融及IT行業最活躍。據不完全統計,他們佔了行業人數的三至四成,有很大影響力。
2019年之後,駱勇接到不少會員查詢,如何報考相關的公務員工作?大家開始有加入香港政府管治團隊的想法,期望用自己的專業幫助香港。他們寧願犧牲商業及個人利益,想通過加入政府並發揮政治力量,讓香港做得更好。實際上,駱勇認為「新香港人」未來完全有可能從政及進入公務員系統,在愛國者治港的理念下,「新香港人」或許還擁有更強的競爭力。香港要融入國家發展大局,不同行業、不同公司都希望回內地做生意,讓業務在大中華區有更好發展。
「人禍天災」後社會汰弱留強
隨着香港流動人口下降及社會老齡化,駱勇認為他們這批新來港專業人士,會變成很多行業的支柱及核心。香港是移民社會,不同年代的移民來到這裏一起建設香港。他們這批初來甫到的「新香港人」,代表了香港目前發展的潮流,以香港為家,甚至以香港人的姿態在政府內做事,為香港未來發展扮演一個重要角色。
駱勇最後強調,經過這一輪「人禍天災」,社會自然會汰弱留強,環境會更優化。他強烈推薦內地精英人才來港發展。香港軟硬件齊備,隨着勞動人口下降及老齡化,沒有天然資源的地方,最緊要的就是人才。香港仍然是個國際一流大城市,內地不少城市仍在發展階段,與香港相比仍有很大上升空間,香港這顆東方之珠仍會風采不變。
.2010年通過優才計劃來港
.現任香港易集團(控股)有限公司行政總裁
.香港優才及專才協會主席
.港區全國青聯委員
.2015年「十大傑出新香港青年」
醫療機構醫務總監 符迪:人人無分彼此做好本分
作為一個從小到大就想做醫生的黑龍江狀元;作為一個把香港當作第二故鄉的東北人;作為一個優才專才的「新香港人」,在醫療中心擔任醫務總監的符迪說,在2019年前,他小時候對香港的嚮往,包括友善、多元、發達、先進,全部成真。
早年隻身來港沒受歧視
經歷了2019至2020年,符迪深深地感到,無論「新香港人」還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應要無分彼此,在一國兩制下堅定支持愛國者治港,共同管理新香港。他強調,回歸這麼多年,「新香港人」一直沒有發聲,未來社會極需要這種角色。
符迪是少數來港讀書,真正以香港為家,並在此創出一番事業的「新香港人」。他說當年選擇來香港,是因為專業醫療醫學,香港走在世界前端,加上中西多元文化結合,開闊了自己的視野。憶當年,符迪覺得香港最大的價值觀是互相尊重。剛來時,整個醫學院只有他一個人講普通話,開始時有些緊張,後來更發現香港讀醫的同學,要不就是醫生世家,要不就是條件優越的中產家庭。他雖然孤身一人來香港闖蕩,寒窗苦讀,但同學對他很友善,還不厭其煩地教他廣東話,放學後也會一起玩樂消遣,同學的熱情令他絲毫沒有被歧視的感覺。
不同政治立場仍可正常溝通
然而在2019年,符迪相信無論自己是甚麼立場,身邊一定有與自己想法不同的人,所謂黃與藍,他自己也無可避免地遇到。或許是性格及人生經歷不同,符迪覺得自己不是非黑即白的人,所有問題都可以有多種角度思考,遇到立場衝突時他會站在對方角度考慮,他為甚麼會跟自己想法不同?儘管如此,符迪也曾遇到偏激的人,也收過恐嚇電話,被人用粗口謾駡。
身邊幾乎都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符迪笑說自己其實也是香港人。他認為政治只是生活一部分,相對來說,有段時間身邊大多數的都是與自己政治立場不同的人,但他們超過8成以上可以正常溝通,有時大家選擇不講相關話題,如果不是太偏激,甚至可以互相討論。
符迪說自己不是完全政治冷感,2019年他毫無疑問支持警隊,也參加了撐警集會,真正開始關心社會,關注香港的局勢甚至參與討論。他強調不喜歡看到暴力衝突,希望糾正社會的暴力傾向,這需要有專人去做。他覺得利用自己的專業去做點事,有可能幫助修復香港的傷痕。比如近兩年,醫護界很多矛盾,醫療系統效率降低,令大眾對醫療體系的信心也一併下降,特別是社會運動到疫情期間,很多老人家不能出門,無法看醫生,需要醫生幫忙義診及捐贈物資。這兩年他與志同道合的人組成義工隊,為社會弱勢群體服務。
修補傷痕令香港重回正軌
自從香港實施《國安法》,並完善了選舉制度,符迪覺得這是從大亂走到大治的時機。這個過程可能是幾年,又或者是幾十年,無論在社會結構、政治、民生、各個方面都會快速變化,因此會帶來很多挑戰,同時也有很多機會。他說一個不變的社會是沒有機會的,特別對新來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他個人就比較喜歡挑戰。
在這樣的大時代,符迪認為首先要做好本分,自己始終是一個醫生,要做個好醫生,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符迪同時也是個創業者,他獨力開設了醫療中心,為港人提供優質醫療服務,為社會創造優良企業。他很有信心在盡自己本分的同時,未來會用更多時間關注並參與社會及政治議題。他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可以貢獻多少,但一定會發揮專長,用自己的優勢來修補香港的傷痕,令香港重回正軌。
符迪希望未來立法會可以有代表他這種背景的聲音出現,至於是不是他自己,他說會盡力、努力,做到最好。自己還年輕,有很多東西要學,也需要有更多經歷。他關心政治,未來會參與更多社會事務,有興趣擔任一個可以為業界發聲的角色。
放下分歧走出二元思維陷阱
世界快速變化,符迪說中國也在變,特別是近20年,成就有目共睹。香港作為國家特殊並不可取代的角色,在世界上的定位要作出調整。過去香港都經歷過很多調整,為甚麼現在不行?他相信未來香港可以找到自己的定位。香港是物質充足的地方,但這些都不是免費的,不珍惜的話也可能化為烏有。符迪希望香港可以找回昔日快速發展時期的那種精神,那是決定未來成敗的因素。另外,更要積極參與到國家發展的大格局內,這點很重要的,因為這是香港所有人的義務及使命。
符迪接觸到的醫護朋輩,經歷了天災人禍之後,不同政治立場都可以恢復聊天溝通,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改變需要時間,刻下最重要做好自己。
生活在網絡時代,看事物應該有不同角度。符迪呼籲年輕人不要只是圍爐取暖,要訓練自己的辨證和思考能力,早日走出二元思維陷阱,放下分歧,將努力放在改善民生之上。他希望未來香港和國家都可以繁榮穩定,人人安居樂業。
.2008年黑龍江省狀元
.香港大學醫學院全科醫學士
.英國卡迪夫大學實用皮膚科深造文憑
.現任醫療中心醫務總監
.香港優才及專才協會副主席
基金經理 溫凡:守護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懷着對生活的美好憧憬,毅然來港讀書並找到一份高薪厚職,做起了打工皇帝。來港快10年的基金經理溫凡坦誠地說,這些少年時代的夢想,都一一在香港完美實現。
溫凡是一位典型港漂(來香港讀書然後留下工作),他說2012年來香港時,香港金融業非常發達,從業員收入高,國內則剛剛起步,因此想從事金融行業的都想來香港發展。溫凡也因而在香港入行,以前是分析師,現在做基金經理,主力投資債券。人生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目標,他現在已紮根香港,寶貝女兒也半歲大了。他慶幸當年自己在人生十字路口上,作出了正確選擇。
港人無私相助內心感動
談到對香港的感覺,溫凡以「有意思」三個字來形容。他說,第一天抵達香港,下飛機搭的士去沙田住所,司機收他500元車費,他後來才知道不需要這麼多,司機明顯是兜路。不過對方的服務態度極好,幫他搬行李,告訴他一些香港生活的常識,介紹沙田的環境,讓溫凡感覺很Warm(溫暖)。
溫凡當年住在沙田一個合租單位,鄰居是個獨居婆婆,常常邀請他和合租的室友到她家喝老火湯,並努力用普通話與他溝通。逢年過節,他有時因為功課忙不能返鄉,婆婆會熱情地照顧他的飲食,大大改變了溫凡對香港人冷漠的的看法。
還記得有一次他參加行山比賽,快到終點時突然受傷,一個與他同時參賽的香港人把一枝登山杖送給他。其實那人是可以爭取名次的,但看到溫凡最後一段路無法走下去,便放棄了奪取名次的希望,將登山杖給了溫凡。比賽結束後,溫凡致電這位熱心人致謝,並提出歸還登山杖,但對方卻表示將行山杖送給他,那一刻讓溫凡很感動。
朋友被襲擊情緒被喚醒
雖然當時順利完成了學業並找到工作,但溫凡仍未能投入香港生活,總覺得這裏只是賺錢的好地方,自己只不過是個過客。直至2019年的反修例運動之後,他的想法改變了,本來不關心香港事務,也沒有歸屬感,但社會出現如此大動盪,一些事情甚至影響到香港人對祖國的認同感,他心裏的情緒就被喚醒起來。
「我們很認同國家,但香港年輕人不認同,而且攻擊觀念不同的大陸背景人士。當時情緒上的衝擊很強,很憤怒。」溫凡在情緒過後反問自己,為甚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當時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中環一名年輕銀行家,在買外賣時被人追打,那人正是溫凡的朋友。事件對溫凡帶來強烈衝擊,亦最終導致有相同背景的群體團結起來,建立了微信群一起應對。他們自發地發表文章,戳穿坊間各種謊言,為自己發聲。溫凡後來才發現,所謂「新香港人」這個號稱有33萬人的群體,竟然完全沒有代表為他們發聲,在香港被完全忽略。
從那以後,溫凡用「覺醒」來形容自己:「我們在香港發展,是不是要幫這裏解決一些看得見的問題?於是,我逐漸多了參與社團及學校活動,並與年輕人溝通,對他們的理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
樂見香港大環境改變
來了香港10年,溫凡認同自己是香港人,雖然廣東話還不是很流利,但相信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等於對香港好。他強調,《基本法》109條寫明香港要做國際金融中心,這是《基本法》的承諾。作為從業人員,就要做好這方面的事,維護好客戶投資,做好業績,這就是維護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的做法。
溫凡樂見香港的大環境改變,中央明確了愛國者治港方針,他認為自己可以幫忙做好青年工作,彌補撕裂。他說在香港的好處就是只要有心,總有「角度」可以做些事情,比如跟學生上課,與他們聊天,在報紙寫文章發表自己的觀點。或許短期內改變不了別人的立場和想法,但只要積極發聲,總會有人聽到、看到,最終會有成果。
香港對資本有極大吸引力
談起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溫凡有極強信心。他說,香港不論是IPO(新股上市) 專業指標、資本流入及活躍度都毋庸置疑。儘管香港對人才的吸引力不可避免地受到北、上、廣互聯網企業的競爭,但中國很大,人很多,香港絕對有自己獨特的吸引力。在中國,有34個省會城市,500萬人口的城市也有30多個,這些城市的精英,香港對他們也很有吸引力,包括大灣區9+2城市,除了廣州、深圳之外,其他地方的人也可以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才。
從行業發展來說,國家發展2050碳綜合環保意識,香港可以做亞洲綠色環保中心,而且很有希望成為全球綠色環保中心之一,也可以發行綠色環保債劵、開發ESG(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 環境、社會及管治)有關投資需求等等,更不用說中國有很多公司從美國退市後來香港上市,這都是市場的機會,資本也會隨之而來。金融發展局亦通過各種渠道與內地溝通,讓國內資金更方便來到香港,資本來了就需要有人來管,所以單從金融方面來說,機會很多。
「兩個香港」說法是要兩手抓
除了金融之外,溫凡認為其他各行各業也有不同機會,他個人從未對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感到悲觀,疫情和社會撕裂都是短期影響。
溫凡有一個所謂「兩個香港」的說法,一個是國際金融中心的香港,一個是基層的香港。他認為這個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單靠金融中心的發展不符合實際,一定出問題。未來要解決的是回歸廿多年後,應如何帶動基層香港的發展。目前的情況就像火車頭快速前進,但後面的車卡卻跟不上,生活水平低落以及人心的怨氣,是切切實實可以感受到的。所以,作為「新香港人」的精英,溫凡未來要更貼近社會,對基層適切地伸出援手。
最後,他用半咸不淡的廣東話說:「我而家學緊廣東話,要變成真正的香港人。」
.2012年來港求學並留港工作
.現任特許金融分析師CFA及風險管理師FRM持證人
.時和資產基金經理
.大灣區青年專才協會副主席
「優才計劃」
「優秀人才入境計劃」(Quality Migrant Admission Scheme)簡稱優才計劃,是香港政府推出的一個設有配額的計劃,目的是為了吸引來自世界各地優秀人才來香港定居,以此提升香港的競爭力。計劃於2006年2月23日公布,並於當年6月前開始實施,至今已有7,127人透過此計劃來港定居。
該計劃適用於18歲以上人士,具經濟能力並毋須接受公共援助。具良好中文能力及具備文件證明的學士學位、良好的技術資格、經證明的專業能力,或備有文件可證明的有關經驗和成就,亦可獲考慮。
以行業分類,透過此計劃來港定居的,以金融及會計服務最多,有1,700多人,其次是資訊科技及電訊 ,而名人則包括有章子怡、胡軍、趙薇、周迅、 朗朗、李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