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一名英國皇家海軍中尉來到香港，深深愛上這顆「東方之珠」，於是在香港定居至今。一個典型的「外國人老香港」故事，細看原來一點也不典型，由一名警務督察到今天的助理處長、水警總區指揮官莊定賢（David Jordan）肯定比不少本地人更老香港，經歷比不少人更豐富。
在香港娶了個「BBC」老婆（英國出生中國人）、生了3名子女，喜愛運動、標準列斯聯球迷、熱愛本地手工啤酒，莊定賢30年來沒有自視為「鬼佬」，而是以「香港人」自居，一如電影《飯戲攻心》對白，「在那裏建立家庭，那裏就是家」。
雖然曾被人粗口「問候」，但他沒有懷恨在心，他分得很清楚，香港是難得的多元社會，香港人給予他機會，讓他可以在這地方「安心立命」，雖然年過退休年齡，但他仍未有退意，即使他日離開警隊，也可能會留港另謀發展。
文、圖：李子明、翁志偉
「我有3名小朋友，最年長的正在英國一間大學進行運動科學和運動治療工作，她正全身投入運動之中……」和水警總區指揮官莊家賢對談，可說是無話不說。現年57歲的他，來港剛好30年。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名「鬼佬」，是外國人；但在他眼中，他就是一個香港人，他的故事和很多居港多年的外籍人士相當相似，在回歸前來港工作，繼而樂而忘返，無想過走。
新加坡出生曾加入皇家海軍
「30年前來到這裏，我相信我和很多『鬼佬』或外籍人士一樣，將來到香港視為一個冒險之旅。」莊定賢說，上世紀80年代，他第一次到香港，便被深深吸引，然後突然之間，在工作上和個人方面，香港都給了他留下來的機會，結果一留半生。
莊定賢雖然是英籍，但原來他並不在英國出生：「其實我是新加坡出生，爸爸在軍隊服役，（當時駐守新加坡）所以我在新加坡出生。」莊定賢是家中獨子，在新加坡出生後在當地生活了一段時間，隨後便跟爸爸調回英國，在牛津郊區度過童年和少年時期。不知是否子承父業，莊定賢長大後跟隨父親腳步，加入英國皇家海軍，官至中尉，也因此和香港結緣。
1992年成功申請加入警隊
「1980年代末，我有三個月時間在香港，意外地有機會和香港水警一同工作，打擊走私。當時對香港已有少許印象，尤其是對香港警察，是香港警察引發我對香港以及對警察專業的興趣。1992年我得到申請加入警隊的機會，很幸運被接納，而香港亦成為了我的家。」
當年莊定賢留下來的原因簡單不過，他說當年在香港，閒時經常四出遊覽，看看這個城市有甚麼好東西：「香港有大都會，亦有很美麗的自然環境，真的很適合我。當我返回英國後，要為未來作出一些決定，香港是一個很適合我的地方，在我工作方面和生活方面都如是。」
在香港結婚育有三子女
做人做事都講緣份，讓莊定賢下定決心要在港發展，很可能是緣於一個在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女人。
「我在一個警察社交場合結識她（妻子），那是1991年，她由朋友邀請，我由同事邀請出席，就這樣我們相遇，交往了一長較長時間後，在1996年結婚。」說到這件往事，莊家賢流露出溫馨笑容，讓人相信愛情的魔力是多麼強大。就這樣，香港成為了莊家賢的家。
「我在這裏（香港）遇上我妻子，我的小朋友在這裏出生。我相信，你在那裏建立了家庭，那裏就是你的『家』。『家』是你建立家庭，有支援你的朋友、社區的地方，以過去30年來說，這個地方就是香港。」莊家賢認為，即使膚色不同，你是那裏人，其實要看自己的心：「即使你仍然想介定我為『鬼佬』，或者在這之上加上一些不好的字眼，但我已將自己看成是「香港人」（Hong Konger）。」
香港多元國際化社會包容「鬼佬」
莊定賢說，來自不同地方的人都能成為香港人，香港能做到這樣其實得來不易，亦反映出香港這個國際城市的多元性。
「香港擁抱很多地方到來的人，不論你膚色，不論你社會背景、種族和宗教背景，真的不會看這些。」 多元和包容，可能就是莊定賢能在香港生活、在警隊服務多年的一大理由，即使有時作為「鬼佬」或作為一個警務人員，而被人指指點點。
「問我會否將自己看成『外人』？我不會，但有些人會。他們會說：『鬼佬點解你喺度？走啦！返去啦！』他們有時會跟我說這些，如果他們認出我（警察身份）的話，還附帶幾個有關我媽媽的字眼。他們知我是誰，但也可能是結合了我的職位和外國人身份而向我說這些。不幸地我也較為人熟知，所以被認出來。老實說，口罩可能幫到我！」莊定賢說。
到衝突前線指揮遭粗言辱駡
莊定賢是「非一般」的「鬼佬」，有雙重身份，既是「洋人」，又是走到衝突前線指揮的高級警務人員，所以有時被指罵。他本人也搞不清對方意圖，究竟是出於歧視還是反警察。
「現在沒那麼多（被指罵）了，但在2019到2020年初，人們會認出我，我會被（言語）侵犯，現在情況好很多，但在某些地點，有人認出我仍會向我說粗言穢語，例如粗口加『你老母』。」但莊定賢不認為這些話會拉遠他和香港的距離：「我十分清楚意識到，香港人給我機會（在港發展），所以我面對香港歡迎我這個事實時，我十分謙卑。警隊1997年之後仍繼續歡迎我，繼續給我機會。」
典型「外籍港人」最愛手工啤酒
莊定賢的確是一個很典型的「外籍港人」，喜歡泰國菜和飲茶，也會到重慶大廈食咖喱。住在西貢的他特別喜歡飲本地手工啤酒。
「飲品？……哈哈，我可否只說是啤酒嗎？如果你請我飲紅酒我也會和你去。我喜歡手工啤酒，有一家本地酒廠名字就叫『XX』，手工啤酒現在都出名了，但如果我們外出晚餐吃牛扒的話，我也會飲一杯紅酒，不喝太多，但如果你問我的話，『XX』不錯。」
身材健碩的莊定賢不算是肌肉型，但他除了返工，就是運動：「我打欖球鍛鍊多年，也常踢足球、打壁球，亦曾經是一名越野單車手，所以我到新加坡、泰國、印尼去玩越野單車，而在香港……大致上都是體育運動，但現在膝頭和髖關節開始老化，所以略為減少，現在較多在教練方面，保持身體壯健。」
2019年朋友圈意見完全相反
莊定賢是位標準球迷，但支持的不是利物浦和曼聯，而是在港沒有很多球迷的列斯聯。「自5、6歲時列斯已是我的球隊，所以現在很欣慰他們的表現，我迫兒子支持列斯，所以他也是列斯球迷。是的，我喜歡看他們踢球。」說到足球，說到死敵曼聯「又失分」，莊定賢手舞足蹈。記者自稱是曼聯球迷，莊定賢即時「抽水」：「噢，那我只能說對不起！但我真的很喜歡那晚（曼聯大敗一場）的比賽。」
下班後的莊定賢，生活和一般「鬼佬」無異。和許多香港人一樣，他經歷過2019年的動盪日子，以及隨之而來的新冠疫情。他記得，自的朋友圈之中，也有和他意見完全相反的人，但事情過去，他深信藉着溝通，誤會可以解開。
「我有好幾位朋友在當時都反警察、反對我，雖然事實上他們都知我為人，但花言巧語、社交媒體……此後當我們有更多時間去討論，他們認真再檢視當年的訊息，明白到我們都會犯錯，所有人都會犯錯，那時的論述在理性上是不平衡的。」
疫情給予機會重建警民關係
「再一次，我不會說謊，現在很多團體和人仍有反建制和反警察，但我們會繼續嘗試傳達正面訊息，說明我們作為警務人員，代表着甚麼。雖然事實是穿着制服，但基本上我所希望的香港，和你所希望的是一樣。我希望我的家庭、家人能夠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成長，我們的小朋友能有機會一展所長，挑戰自己之餘亦能在香港的環境下享受生活。」莊定賢相信，大部分香港人都和他的想法一樣，認為香港正在前行，而警民關係有改善空間：「有一些（對2019年）論述仍需要澄清，但相對3年前，警民之間的關係和溝通都有很大改進。」
提到警民關係，莊定賢說疫情殺到，給了機會警隊重建和市民的關係：「新型肺炎又給我們挑戰，這是全球性，但同樣給人們機會重新評估（警察）……我感覺現在的人對2019年、對真實情況的理解更為清晰和平衡，這是你最終希望得到的理性論評。我相當正面，但仍有些地方需要改進，全警隊都抱着開放態度去做（改善關係），我們追求這種關係，建立更好的發展。」
警察角色百年以來未有改變
市民近日對警察的最大不滿，莫過於瘋狂「抄牌」，即向車主發出違例泊車告票，但這也可能是改善警民關係的其中一招。莊定賢說，雖然有些地區車位和咪錶位不足，那是其他部門，也是社區的整體問題，警方的執法，是應對社區生活質素問題：「有法治在裏面，警察改進社區生活質素，不論是對謀殺案作出回應，抑或是『 抄牌』，警方都是在支援公眾。」
莊定賢笑說：「如果你有違例泊車我向你致歉，你是無可爭辯要領告票，而警察會不偏不倚繼續這樣做，不管哪裏需要更多車位和咪錶位……說到底警察的角色在百年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我們仍在此服務香港市民，提供最好的服務，為港人維持生活質素，使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不用恐懼有罪行發生。」
提供服務支援市民生活質素
「毋疑2019年和新型肺炎的發生，不單止擾亂了警察，也擾亂了社會。」莊定賢說，現在大家都試着重新平衡。社會需要運作之外，更需要互動，警察也是一樣，所以會繼續支援公眾，適當地、不偏不倚地帶出他們在社會中的角色：「我都有接到違例泊車告票，所以你聽完可能會感覺好一點，但終究我們都是希望盡我們所能，向市民提供最好服務。我們不能全時間無處不在，但我們的確有支援市民生活質素，社會不用害怕罪案發生的慾望。」
退休後留港望投身體育運動管理
說到退休，原來莊定賢早已達退休年齡，今年57歲，而官方退休年齡是55歲。
「他們（警隊）延長了我的工作期，所以我留下。」他坦言自我感覺良好：「老實跟你說，我覺得自己未老到要退休，覺得仍有很多工作機會，仍然想在香港作出貢獻，所以想『扭一扭』你的問題，我沒有任何退休計劃。」
莊定賢的說法是，希望日後在警隊或在警隊以外仍然有工作機會：「我在體育運動管理方面投入很多，喜歡投入體育運動管理。啟德發展區是很大機會……這是我喜歡去貢獻的範疇……我心境仍然很年輕，所以希望可以留下來繼續作出貢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