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選後記】大陸移民、劏房長大、內地求學 何華漢、梁婉婷堅守啟德不孤單

啟德東、啟德北,座落於香港啟德舊機場的兩個大型公屋區,2019年區議會競選戰場風起雲湧,藍黃對決。此時此地,出現了一男一女兩位候選人,他們都是最早紮根服務啟德的首任區議員,他們同是競選連任;同是在深水埗劏房長大;也同是新移民;更來自同一所內地大學,他們就是啟德東的何華漢和啟德北的梁婉婷。反修例風暴演變成巨大的社會動盪,全港區議會幾乎倒在黃色的沙盤上,但他倆最終贏得議席,守住了啟德。他們同聲說:「其實我們並不孤單!」

文:周 萱 圖:黃冠華、Ian Wong

何華漢(左)與梁婉婷同於啟德區服務,兩人有着相似的成長經歷。
何華漢(左)與梁婉婷同於啟德區服務,兩人有着相似的成長經歷。

何華漢:不能衝擊到一國兩制紅線

啟德東選區屬九龍城區議會,是個新區,區內幾乎沒有甚麼設施,只有與啟晴邨交界處零星的商場,以及幾條巴士線,最接近的成熟社區可能要去到九龍灣。身材略胖眼睛大大的何華漢是經民聯黨員,服務此區差不多7年。這天,記者拜訪他的辦公室,他告訴記者:「我退黨了。」

退出經民聯擴大自由度

他說,經民聯是一個好政黨,過去4年對他全力支持,並提供很多幫助。作為新手議員,全靠政黨在不同的政策上的資源支持,才能打開社區服務的局面。然而,經過4年作為區議員的貼身感受,何華漢發現政黨的政策大方向,與在一個小社區的需求未必完全相脗合,因此他與黨在不同的議題上時有分歧,這分歧有時會導致他要犧牲區內選民的訴求。

何華漢說,自己喜歡我行我素,有些大少爺脾氣,對黨的某些政策不能完全接受,退黨後可以令自己有更多空間,在不同的民生議題上為居民爭取更多利益。他說,反正競選時也是以獨立身份參選,未來4年以獨立身份服務居民會更加靈活,所以在選舉後決定退出經民聯。

何華漢喜歡我行我素,對於黨的某些政策不能完全接受。
何華漢喜歡我行我素,對於黨的某些政策不能完全接受。

街坊不滿暴力破壞社會

建制派在九龍城區取得10個議席,是18區中最高,何華漢是其中一員。他上屆以75%選票當選,這一次跌到60%。經歷4年社區服務,得票率不升反跌,雖然贏得議席,但這反映出他過去的工作未必得到居民的接受及認同,加上社會運動的影響,自己要好好檢討。他認為,這次勝選五分歸功運氣,五分靠義工幫忙。

儘管不敢說4年地區工作具體幫助了居民甚麼,但何華漢相信,區內選民相對比較理性,見到社會運動引致暴力破壞,都有一定程度不滿。以往區內選民不會太關心區議會選舉,但今次有點不一樣。在選舉活動最後一天,不少街坊對他說,看不慣現在社會變成這樣,一定要出來投票,所以在大家努力下他勉強險勝。

德朗邨坐落啟德舊機場,有不少新移民。
德朗邨坐落啟德舊機場,有不少新移民。

幼年移居香港劏房長大

何華漢是新移民,童年時就來了香港,一家四口住在深水埗150呎劏房,對基層有感同身受的了解。中學畢業後,他考入了內地大學,在校期間參加了工聯會子弟組織,認識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學,一起參加義工及各種校外活動,畢業後順理成章申請加入工聯會,但未想到會被拒絕。於是,讀經濟系的他在一間上市公司任職了兩年,2012年適逢立法會選舉,有同學找他為立法會議員梁美芬助選,於是乎他正式踏上了從政之路。

何華漢說,回想起童年時的劏房時光,居住環境非常惡劣,讓他覺得有必要為解決香港的房屋問題出一分力;再加上自己的性格不喜歡文靜刻板的寫字樓工作,於是助選梁美芬之後便試闖政壇。剛好那時德朗邨開始入伙,新區要有人為居民提供服務,於是就決定走進社區。多年來,何華漢與街坊建立起如家人一般的關係。他說,見街坊多過見阿媽。

何華漢說沒有政黨束縛,實現理念更自由。
何華漢說沒有政黨束縛,實現理念更自由。

沙中線通車 啟德不再是孤城

「伴德朗成長,創啟德願景」是何華漢這屆的競選口號。他說,2013年開始整整7年,他不離不棄伴着德朗成長,全因為自己從政的第一個起點就是德朗邨。

何華漢說,啟德是香港一個重點發展區,政府有心將這裏打造成第二個中環,那居民對此有甚麼願景及期待?這是他未來4年工作的重點。居民期盼沙中線開通,從此打通新界東、西兩方。沙中線開通後,居民去哪都方便,過海只需5分鐘,去屯門不用半小時,去上水只要20分鐘。啟德居民從此可走出交通不便的困局。

另外,何華漢認為啟德社區其實配套完備,有郵輪碼頭,裏面有商業及健體設施,遲些還有體育園區,但啟德居民卻享受不到,因為這裏沒有直達郵輪碼頭的交通工具,設施規劃荒廢,未能發揮最大效用,這都是他未來努力的方向。

何華漢與立法會議員陳凱欣(右)聯手為街坊服務。
何華漢與立法會議員陳凱欣(右)聯手為街坊服務。

盼政府釋出善意多聽意見

縱觀九龍城區議會議員比列,建制和反對派是10比15。何華漢說:「其實我們並不孤單!」建制仍有四成議員,繼續為九龍城區拼搏。他認為,10位區議員不是只有10席的力量,未來包括今次落選的區議員,以及有志投身政界及服務九龍城的地區人士,都會繼續為社區服務。何華漢希望新一屆區議會在政治議題做完幾次show後 ,日後能聚焦回復到民生議題之上。

對於現時社會政治對立的問題,何華漢希望政府能釋出善意,重視區議會這個諮詢機構,官員多落區解釋政策和聽取意見。他又指出,居民其實很無奈,很想向官員表達意見,但政府似乎不願意聆聽接受。

何華漢(右)在區內舉辦以女性為主題的社區活動。
何華漢(右)在區內舉辦以女性為主題的社區活動。

樂與不同顏色街坊做朋友

他以今次反修例風暴為例,大半年修例過程中,政府不但沒有由下而上去發動,反而調轉頭由上而下強推立法,所以令很多人,別說是年輕人,甚至是深藍支持者都不了解內容。這是一次很失敗的經驗。未來他希望政府重視地區諮詢工作,以目前區議會由反對派把持的嚴峻狀況,官員應加強落區與居民真誠對話,了解居民實際情況。

雖然退出建制派政黨,但何華漢說他有自己的原則底線,絕對不會衝擊到一國兩制的紅線。在香港法治框架下,他願意就任何議題與任何人合作,包括支持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但如果問他是否支持成立獨立調查「黑警」的委員會,他就絕不支持。

何華漢強調,遊行示威表達訴求都可以接受,但如果違法用暴力破壞社會就無法接受。他強調不反對與任何人做朋友,包括不同顏色的朋友,不同政治立場有不同的表達,唯一條件是不能超越自己的原則底線。

梁婉婷:熱心服務贏得街坊信任

另一位與啟晴邨一同成長的,是啟德北選區的梁婉婷。由2013年開始,她在此區7年,目前已經是一位幸福媽媽。提起去年選戰,她仍心有餘悸,不止擔心在社會氣氛對立下會輸,更因為自己懷孕而遭對方抹黑。

多月的社會運動令選戰十分嚴峻,梁婉婷一直都認為,自己只有一半機會連任。偏偏這時到了她懷孕最後階段,因為身體不適她要住院兩個月,於是缺席了拉票活動及區議會的定期例會。雖然不少街坊都了解情況,但對手卻要用這個「無奈的缺席」來大造文章,甚至在選舉前兩日,節錄她懷孕期間區議會會議出席記錄,印發單張放入相關選民的信箱,以此為據向她發動攻擊,阻止她競選連任。

選舉當日,梁婉婷認為自己只有一半機會當選連任。
選舉當日,梁婉婷認為自己只有一半機會當選連任。

市民投票因不想香港亂

梁婉婷說,對手本身都有兩名子女,更是一位護士。作為一個爸爸,竟然用這種手法去打擊一名懷孕不適的對手,讓她非常失望,更深感對方「無品」。於是,她只好另外印發單張告訴街坊真相,並逐一放進街坊信箱之中,讓事件得以平息。可惜的是,梁婉婷成功反擊之餘,卻也曝露了私隱。

梁婉婷說,競選當日內心沒有太大把握,畢竟大半年的社會運動,令不少選民以立場行事。幸好這場反修例風暴鼓動了年輕人出來反政府之餘;同時也激勵了不少平時不關心政治的普通市民投票,因為他們不想香港這麽亂。

7年耕耘梁婉婷(中)贏得街坊鼎力支持。
7年耕耘梁婉婷(中)贏得街坊鼎力支持。

7年耕耘贏得街坊支持

在啟晴邨深耕細作7年,梁婉婷回憶起開邨時那段艱苦時光。當時沒有辦事處,唯有擺街檔,但街檔經不起風吹雨打,她一共被吹爛了10多頂辦公帳篷。每天她都要拿着工作用品到啟晴邨開檔,用時間去累積街坊的信任,更建立了彼此的感情。不過。也不是所有街坊都是建制派支持者,曾經有街坊對她說:「我是黃的,但我覺得你很能幹,所以我會支持你。」也有人說:「是你接我來啟晴邨,所以我全家4、5票都是你的。」更有人說:「我黃,我很憎警察,但我支持你,所以你要做事!我全家5口都投你。」還有人這樣說:「我從來不投票,但因為你,我投你。」這些話都令梁婉婷感動落淚。

自己新移民更關心基層

梁婉婷說自己真心服務街坊,而不會只想選票。她不是在香港出生,讀小學時才移居到香港住深水埗劏房,跟住上樓,讀完中學就回內地讀大學。她來自基層,以前曾接受過不少社工的幫助。新來港時甚麼都不懂,有不同機構社工和她聊天、帶她去玩,還免費為她補習英文。那時她覺得,幫助別人是件非常開心又有意義的事。機緣巧合下,當年啟晴邨開邨,她任職的機構調派她帶着街坊去熟悉這個新屋邨,從此她就在這裏落地生根。

民生民心,事事關心。民生及民心是梁婉婷最關心的議題。她說這一屆區議會面臨的最大困難,在於一些上屆議會通過的民生工程,有可能這一屆要推倒重來,因為她看到其他區已出現這種跡象。

啟晴邨的社區設施正逐步完善中。
啟晴邨的社區設施正逐步完善中。

建制派在野反而無包袱

梁婉婷遺憾今屆區議會很難與反對派議員做朋友,因為過往就算面對反對派議員,大家也有傾有講,點頭打招呼,這是人與人的基本禮貌。可是今屆情況不一樣,她曾嘗試與旁邊的反對派議員打招呼,但遭對方拒絕。梁婉婷質疑,就算政治立場不同,你就一定對,我就一定錯?是不是政治立場不同,我就是壞人,你就是好人?畢竟,人與人之間需要互相尊重。

梁婉婷苦笑說,現在自己變成了少數派。她想,做反對派其實很容易,只要罵就可以。現在建制是少數在野黨,應思考如何在議會中發揮制衡作用:「政府以往有政策推行,要我們支持通過。現在我們幫不到忙,所以沒有包袱,可以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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