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常說急民之所急，施政以民為本，但疫情已歷時超過一年半，高峰期有逾26萬人失業，卻一直拒絕設立失業援助。直至今年4月底，政府才推出為失業人士而設的「百分百擔保個人特惠貸款計劃」（失業貸款），貸款上限8萬元，年息1厘，最長還款期為6年。但計劃推出至6月底止僅接獲約46,000宗申請，其中批出的只有約14,000宗個案。
計劃看似吸引，但對個別失業人士來說是遙不可及。有導遊因工作性質特殊，未能提供就業及失業證明，申請逾兩個月仍無消息，已打算借高利貸維持生活；亦有生果貨櫃承包商計劃申請貸款重操故業，但一直未獲審批，惟有繼續領取綜援過活。工會促請政府降低申請門檻，彈性處理申請個案，為失業人士提供真正支援。
文：本刊記者 圖：黃冠華
「如果借不到這8萬元貸款，可能最後迫到我要去借高利貸也說不定！」任職導遊近20年的孫小姐心灰意冷的向記者訴說，自去年初疫情爆發至今，一直靠「食老本」過活，至今幾近「乾塘」。
導遊孫小姐積蓄快「乾塘」
孫小姐表示，過去旅遊業好景時，一個月可帶10多個旅行團，平均月入二萬多至三萬元，但自2019年中受社會運動影響，來港旅行團數目下跌，至2020年初疫情爆發，繼而封關，頓時零團、零收入。她慶幸自己較為節儉，可靠積蓄維持生活：「先捱着，希望疫情很快便過，很快旅行團會恢復來港，所以當時是抱着希望，希望情況會好轉。」
可惜事與願違，轉瞬間已捱了一年半時間，本港疫情幾近清零，但仍通關無期。孫小姐坦言已看不到希望，形容「心中沒了底」，對前景感到十分徬徨。她曾報讀再培訓課程增值，卻找不到工作，而本地團雖一度重開，但團數極少，對她亳無幫助：「我們這行業失業人數太多，就算有機會都是一團，一日600元，即使每星期都可以帶團，一個月才賺到2千多元，其實沒有幫助。」她直指積蓄快要「乾塘」，現時靠做替更保安散工賺取些微收入。
「失業貸款」 可解燃眉之急
而最令她百上加斤，是女兒即將升讀中學，需要買校服、書簿費、補習費等大筆開支，適逢政府4月底宣布推出「失業貸款」計劃，令她重燃希望：「想到學費、補習費，真是想到頭痛，所以如果可以借到這筆錢，解到燃眉之急，對我來說是雪中送炭。當時很雀躍，即時去申請。」她表示，若借到款項至少可解決女兒升中開支，捱至兩、三個月後開關，旅遊業復蘇後，便可重新賺取收入。
根據計劃，申請人需要提交2019年下半年至2021年2月內，至少3個月的就業和主要經常收入證明，及申請貸款期間已失業至少兩個月的證明，例如銀行月結單或存摺，以證明失去每月主要經常性收入。
政府「離地」不理解業界運作
不過，孫小姐卻沒有任何計劃所需的證明文件，她解釋，導遊一般在多間旅行社「掛單」，因應時間來接團，亦沒有正式「糧單」：「我們導遊是電話接工作，哪間公司有團，我們有時間便接，不是屬於一間或受僱於一間公司。」過去兩個月銀行多次電話追問要求補交收入證明，孫小姐向職員解釋不少旅行社處於關門狀態，根本難以找到一間旅行社願意撰寫就業證明，最後職員只好將其戶口狀況資料提交進行審批，申請一直未有消息。
孫小姐自問自己完全符合失業狀況，認為政府「離地」，不理解業界運作情況，她已打定輸數申請最終不會獲批：「他們制訂的門檻，真是令我們不知所措，好似有一個人說幫你，但是只講不做，其實既然政府擔保幫我們渡過難關，便應急人所急，降低門檻，令我們很快便可申請到款項。」
麥先生「滯留」靠綜援過活
原本從事生果貨櫃承包工作的64歲麥先生則較為「好彩」，他從事20多年生果貨櫃承包，即協助生果商將運送來港的生果貨櫃，運送至果欄拆櫃分貨，屬於「長散工」：「我是判頭，有貨到便找我做，做完即時給現款，一直沒有糧單。」直至2019年底，他因為沒有工作，經朋友介紹到尖沙咀一間食肆任職洗碗工，但只做了一個半月便不獲續聘，卻獲發一張受僱證明。
麥先生本身在深圳居住，去年2月中經深圳灣口岸回港，由於當時本港已實施入境強制隔離措施，他被送到西貢戶外康樂中心接受強制檢疫14天，出營後開始「滯留」香港，但一直找不到工作：「出營後便沒有工作，沒有公司聘請，失了業。」他在香港社區組織協會協助下，租住了尖沙咀賓館房間居住，並於去年5月開始領取綜援。
貸款未批疫情減退後再找工作
每月靠綜援連租金津貼約6千元維持生活，麥先生形容只是「掹掹緊」，單是租金每月便要3千多元，惟有在食用上更加節省。他批評政府在疫情下推出的紓困措施，對失業人士亳無幫助：「我沒有受惠過香港政府，派消費券等足差不多半年，派來做甚麽？派錢更乾手淨腳！」
捱了一年，直至今年初政府宣布推出「失業貸款」計劃，麥先生原先感到很高興，遂靠唯一任職洗碗工時的就業證明到銀行申請，希望獲得8萬元貸款後，可以重操故業，再次從事生果貨櫃承包工作，不再領取綜援。
不過，由於文件僅顯示他只工作了一個半月，與計劃要求的3個月就業證明不符，提交申請超過一個月仍未有回音，他惟有抱着「博一博」的心態等候結果：「我沒有很多資料可以提供，政府看了我這份申請文件，喜歡批便批，不批就算了。」他表示，不期望政府酌情處理他的申請，若最後不獲批款項，便繼續領取綜援維持現時生活狀況，待疫情減退經濟復蘇後，再重投勞動市場：「找第二份工作做，不用想旨意政府，不要想得太長遠，順其自然吧。」
未見計劃有任何改動
港九勞工社團聯會在政府推出「失業貸款」計劃後，已即時與參與銀行聯絡，派員到工會舉辦講座，並即場協助有需要工友填表申請。勞聯主席林振昇表示，合共約有200名工友透過講座已提交申請，大部分任職導遊，但至今已兩個多月，仍未有申請獲批。
他指，導遊工作情況特殊，與旅行社並無清晰的僱傭關係，而所賺取的佣金收入均以現金支付為主，根本難以提交就業及入息證明文件。工會今年5月已向負責計劃的部門及「香港按證保險有限公司」反映意見，提出多項建議可以簡化導遊提交相關資料的證明，例如每名導遊均持有有效的導遊證件，每3年更要考試續牌，因此導遊證已足以證明該名導遊是從事這個行業，甚至與旅行社的短訊聯絡亦可作為工作證明：「例如旅行社WhatsApp帶團資料，有工作內容，便可證明該名導遊曾經擔任帶團工作，屬一個工作證明，可以替代糧單、強積金供款等文件。」相關部門均表示會考慮，但至今未見計劃有任何改動。
疫情紓緩申請意欲下降
政府今年4月底推出計劃時，失業人數近26萬人，但截至6月底參與銀行只接獲46,411宗申請，與政府預計有逾18萬失業人士申請相距甚遠。
林振昇認為，始終已捱了一年多疫情，部分出現生活困難的失業人士或早已透過其他方法借貸，加上近期疫情紓緩，工作機會增加，亦減低失業人士借貸意欲：「有部分認為借錢始終要還，便會心大心細未必想申請，加上近期疫情已好轉，部分行業尤其是飲食業工作機會增加，即使未及疫情前，亦可能有之前7至8成收入，寧願節省點也不想借錢。」
促制定可持續失業貸款政策
不過，計劃申請期只有半年，即至今年10底便完結，勞聯立法會議員潘兆平早前便在立法會提出促請政府制定可持續失業貸款政策議案，但政府強調「失業貸款」只屬非常時期推出的臨時措施，不能取代恒常的失業支援工作。
林振昇認為，政府不應只在疫情下設立「失業貸款」，不論經濟好與壞亦應設立一個恒常失業援助制度：「失業保險、失業援助金又或失業貸款也好，不論經濟好壞也需要，始終都有工友會失業。」他又指，政府過去一年經常強調現行綜援制度可協助失業人士，但當中資產審查要求太過嚴格，並不完善：「部分失業人士要供書教學或供樓，難道要他們賣樓，資產剩低只有數萬元，才合符資格申請綜援，這是不可能的。」
他認為，現行「失業貸款」計劃算是一個比較快而且可行的方法，協助失業人士紓援經濟壓力，促請政府在設立長遠失業援助制度前，不應取消已推出的「失業貸款」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