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屆立法會有90名議員,當中初次進身立法會的「女將」就有10人。《堅雜誌》訪問3名來自選委會界別的新晉女議員,了解她們在議會鎂光燈下的另一面。
一位是律師出身、辭鋒銳利卻自稱「外剛內柔」的江玉歡;一位是多次參選後終擠身立法會,同時兼顧代議士及母親角色,「處變不驚」的陳家珮;而另一位則是修例風波時期受過攻擊的「真我性情」教師郭玲麗。3位時代女性各懷抱負,未來4年將在議會這條新跑道上,向着各自的目標前進。
文:馮惠詩 圖:黃冠華
江玉歡: 增強議政技巧 偷師外國議會辯論
「我好肯定香港那套一定是慢人幾步……猶如石器時代。」本身為律師的立法會選委會界別議員江玉歡,雖然初次晉身議會,但見她早前在立法會發言,批評政府制度時卻一點不留情。她接受訪問時曾狠批特首林鄭月娥北部都會區構想「離地」。在接受《堅雜誌》訪問時,江玉歡解釋做議員和做律師有甚麽不同︰「做議員沒有那麼多書可以讀,不似讀Law(法律),有很多書、很多案例教我們。」
當選後,江玉歡花了很多時間上網,看過往議員的發言片段,連外國議會的辯論也不放過︰「我夜晚有個習慣,就是無論去洗手間沖涼、洗臉,電話都要隨身帶着,不是等電話,而是聽外國電台,聽他們的議會辯論。」
江玉歡認為,外國議會辯論即使語言不同,但亦可以參考別人技巧。她說,雖然已51歲,但未試過做議員,仍要學習議事程序,學習怎樣去發言、陳詞等等,開會前都要努力研究、預備,不過因為從小喜歡學習,所以很享受這個過程。
拚搏上進成律師 自稱外剛內柔
江玉歡是孤兒,由養父養母揍大,再靠自己拚搏考上大學成為律師,其後她成為了要照顧兩名兒子的單親媽媽,現在更要做立法會議員。很多人以為她是剛烈女子,但她卻形容自己是「外剛內柔」。
「作為議員,有剛烈的部分,但也很享受作為女性『柔』的一面。雖然辯論時針鋒相對,但女性講道理時,具備溫柔一面,效果會好一點。我兒子曾笑我,說見到有雜誌形容我剛柔並重,其實如非工作需要與對方對壘,我是『柔』的時候多一些。」
單親媽媽照顧兩兒 「盡在不言中」
江玉歡的溫柔,在說到兩名分別21歲和23歲的兒子時最能凸顯。她提到,參選立法會很忙碌,兒子每晚都會主動替她按摩肩膀:「雖然他不是口甜舌滑的男生,但盡在不言中,作為媽媽已沒甚麼所求,很開心。」她又提到,過往因為怕兩名兒子擔心,很多事都不會對他們說,但現在自己也會向兒子表達真感情,身體不舒服或壓力大時,都會告訴他們。
提到面對壓力,身兼律師及議員兩職的江玉歡說她喜歡以運動、桌球、烹飪等不同興趣減壓,以往會跑步,疫情下只能在家跳繩和練瑜珈。她更忽然自爆中學時是重170磅的肥妹,後來透過節食、做運動減肥,愛美的她為保持身形,至今仍堅持清淡的飲食習慣,又笑言:「我現在都120磅,只是塊面呃到人。」
怕看恐怖片 叮噹是守護神
江玉歡又稱,面對困難時她還有一個「守護神」——日本動畫角色「叮噹」庇護。她說到,自小就很怕看恐怖、緊張的事物,謀殺、槍擊的新聞都不會看,「叮噹已經是最頂級的了」。她拿起放在議員辦公室書桌的叮噹公仔時,眼神流露童真︰「叮噹總是面露笑容,加上有百寶袋,每次望着它,就像在對我說不用怕,無論是甚麼事情都能解決一樣。」而自從出任議員後,江玉歡花更多時間於議會工作上,她亦把「守護神」由律師樓「借調」到議員辦公室。
江玉歡雖然來自選委會界別,但出身於草根家庭的她,亦不忘關注基層,當選後不僅到深水埗落區,更發起「阿歡火箭計劃」,用每月兩成議員薪金資助4名基層家庭兒童,4年下來預計就有100多名兒童受惠。江玉歡表示,因為自己也是來自基層家庭,故想以自身經歷給予小朋友一點希望,成為他們的一點「燃料」,讓他們終有一日可以如火箭升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處理強拍官司 望政府檢討舊樓重建政策
問到未來四年議員任期還有何目標,江玉歡表示即使很多工作想做,但就如舉重一樣,要量力而為。她最希望能夠推動政府改革大廈管理制度,「大廈維修管理對業主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日後亦將有不少舊樓群需要重建,她過往處理過很多牽涉「強拍」的官司︰「如果市民常常都要去打這些官司,政府是不是都要檢討如何去協助業主或者發展商,去推動這些舊樓群的重建﹖」
此外,曾修讀公共行政,她批評政府公共行政管理落後,不同部門的資料不僅沒有整合,更是「一忽忽」,「市民看不到完整圖畫」,很多外國政府已透過科技把資訊系統化、電子化以向公眾發放︰「系統提升別人已去到5.0、6.0,香港還是在幼稚園……政府去世界各地做很多研究,比較得很仔細,但比較完又沒有落實做,咁咪死囉!」她希望政府能夠虛心學習,建立一站式平台,把資訊向公眾公開。
多次披甲立法會終當選 陳家珮︰真正做到為民請命
相比起不少議會內的政壇新星,新民黨出身的陳家珮可說「身經百戰」。由新民黨主席葉劉淑儀一手栽培,曾兩次贏得南區區議會議席,2016年跟隨葉太參加過立法會選舉,2018年立法會港島區補選是她首次「擔正」參選,奈何當年未能進入議會,去年在新選制下再次代表該黨「披甲」上陣,終於成為立法會議員,「有些東西覺得真實了很多」,陳家珮說有如夢想成真。
問到是不是覺得自己終於等到「出頭」的一天,她急忙解釋不會因為當選議員而囂張︰「正正因為自己參與過這麼多(選舉),現在真的做了立法會議員後,不是很爆炸的感覺,反而是覺得自己已有力量,成功感漫漫滲出來。」
陳家珮說,以往擔任區議員在地區工作,常常都要處理市民求助個案,但有些政策範疇問題作為區議員是做不到,很多訴求是愛莫能助,「無力感很大」,但進了立法會後感覺自己的力量大了,能夠在立法會這個平台就政府政策的不足替市民發聲︰「是真真正正做到『為民請命』這四個字。」
「生離死別」都幫手 任區議員學懂處變不驚
雖然口裏說任區議員的日子很多時候是「有心但沒有力」,但也正正是過往的歷練令陳家珮成為她口中「處事不驚、冷靜型」的人。陳家珮表示,擔任區議員時與居民很接近,就如他們的家人或朋友,他們家裏「生離死別」都要幫手,譬如街坊要寫平安紙,會把很多家中秘密告訴她,甚至有老人家過身,老人家的兒子孫兒也會找她協助。她稱,自己已習慣即使面對一些情況,內心並不冷靜也好,為了街坊也要處理得「好像很冷靜」,而且會「捐窿捐罅度橋」,想方法解決問題。
「無論區議會也好,立法會也好,時常都要面對突如其來的挑戰,如果要做一個代議士,首先自己要是一個處變不驚的人,因為你幫小區居民也好,全港市民也好,在他們有需要時,除了聆聽外,也要幫到他們,即使問題並非一時三刻可解決,但應變能力是可以給他們信心。」
說到政府的應變能力,陳家珮直斥政府「僵化」,她以葵涌邨爆發疫情後政府的做法為例,指政府可能有太多制度要跟隨,但只懂跟制度,結果就予人感覺不夠「貼地」和僵化︰「如果政府一意孤行,她有她做,市民有市民鬧,對民政關係是沒有作用。」她希望可在政府制度及市民期望之間作平衡,亦希望成為雙方橋樑,「否則我亦沒有價值了」。
工作忙碌少陪子女 回家盡量不看手機
成為了立法會議員,剛巧碰上第五波疫情,還在適應議會節奏的陳家珮還要抽空陪伴兩個仍然年幼的子女。她坦言,做議員後工作的確比以前忙碌,陪伴小朋友的時間一定是比以前少,加上疫情影響,幼稚園停課,小朋友不能上學,更令她「頭痛」︰「以前(小朋友)可以上學,大家一起上班上學,現在就是他們在家裏,爸爸也在家裏,只有媽媽不在家裏,因為爸爸的公司要work from home(在家工作),所以這個特殊的情況就會更加令到我好像不理他們,冷落他們。」
現代人手機隨身,甚至回到家也要回覆工作短訊。陳家珮無奈苦笑,說現在回到家後就提醒自己不要看手機,盡量多陪小朋友︰「不過我都相信很多爸爸媽媽都會面對同一個問題。」
爭取家庭友善政策 力推規管外傭中介
提到照顧家庭,陳家珮說香港很多家庭都是父母都要工作,只能依靠外傭或家人幫忙,她自己作為「雙職媽媽」,更加想在立法會爭取更多家庭友善政策。事實上陳家珮1月已在立法會提出規管外傭中介以保障僱傭權益的議案。她表示,外傭問題困擾很多有需要的家庭,特別疫情下聘請新外傭成本已經增加,加上有機會遇上「貨不對辦」,甚至有中介公司會教外傭「博炒」再另覓新僱主︰「在職媽媽之間的笑話就是請到好的姐姐(外傭)就是中頭獎,好難中的,我都算是中了大獎。」
陳家珮表示,本港對中介公司並沒有規管,成為中介的門檻很低,政府官員聲稱不規管中介公司是因為並沒規定必須透過中介聘請外傭。她直斥政府有如在狡辯,亦體現政府的僵化,但外傭問題影響的不僅是家庭,亦影響婦女勞動力及生育率。未來4年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推動政府規管外傭中介,長遠希望政府研究有否空間定立外傭法。
進身議員生活驟變 郭玲麗︰不再與家人同住
郭玲麗由教師搖身一變成為立法會議員,自言性格「好真」的她,雖然因為單身而沒有要同時照顧家庭的煩惱,但議員的角色亦為她的生活帶來不少變化,不僅開始注重打扮,說話亦要謹慎小心。
「因為我是一個完全不喜歡化妝的人,開始參選(立法會)後成為公眾人物,要注意形象,給人精神抖擻感覺,才開始化妝、買化妝品、學護膚,以前頭髮都不去理,紮起辮子就出街,或者不喜歡時就剪短頭髮,衣着上我很喜歡穿運動衫褲……尤其以前在特殊學校教書,穿着高跟鞋很難和他們(學生)相處,那時候都是穿波鞋上課。」
除了衣着打扮不同,郭玲麗過往說話也比較「直腸直肚」,她曾在一個活動典禮中見到嘉賓到台下就座時不經意說對方要「下台」了,就被身邊的人「提醒」。她說過往教書時大家都不會太留意這些細節,但政圈中人會很介意。
教師出身 因學生而接觸政治
郭玲麗曾在特殊學校任教,其後在小學和中學做代課老師,2018年走入政圈加入民建聯,她說自己是敢做敢言、坐言起行的人,從政也是因為學生一句話。有次她和學生在課室討論問題,有學生不斷鬧政府,她就反問學生為何不找一個適當平台發言,在課室發表沒有用。當時學生反叫她自己去做,「我就開始走去接觸(政治),去看如要在一個平台發言該怎麼做。」
參選區議會被攻擊 從未言棄
2019年郭玲麗代表民建聯參加區議會選舉,出選當年新增的葵青大白田東選區,置身於修訂《逃犯條例》風波的風眼之中,當時做地區工作屢受滋擾。她說當年在地區工作,地區辦事處曾在一星期內5次被人破壞,辦事處的閉路電視、牌匾都被打爛,她自己亦曾被追擊圍攻,甚至被跟蹤。她害怕得要轉幾次的士才回家,後來更一度租酒店住。而她亦因為這些經歷而擔心會被「起底」,在當選立法會議員後,就決定不再與家人同住,自己另外租樓,以保障家人不受影響。
她說當時只是深深不忿,但從沒有想過放棄︰「我又不是做錯事,為何要縮﹖我站出來都是想服務街坊幫人,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要告訴別人我是光明正大,所以每次被攻擊,我都會在街上演講,告訴他們我不會怕。」
當選立法會議員 令學生「跌眼鏡」
去年郭玲麗參加立法會選舉委員會界別選舉,首次出選就順利進入議會。她說,2019年參選時,她的一些學生曾說「一票不投民建聯」,亦有學生認為參選是「沒有用」,今次她當選立法會議員令學生「跌眼鏡」,甚至有學生恭喜她。
「當選後我更有說服力去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我可以告訴訴他們,如果你想作出改變,你不是在外面講,也不是在外面進行破壞,這樣是改變不了,也不能令整個社會的方向轉好,你是要走入制度裏面進行改變,你才可以有效地推行。」
習慣默默耕耘 首倡教育事務即「甩轆」
教育界出身的郭玲麗最關注的是教育議題,不過初任議員,也發生了小小的「甩轆」事件。1月疫情再度肆虐,多間中學有學生及教職員確診,民建聯要求教育局公布全港中學停課。她原本只打算去信當局,但其黨友、議員葛珮帆就提醒要盡快跟進,並幫手約見教育局副局長蔡若蓮,親手遞信︰「原有有很多東西是要一套地去做,雖然有些甩轆,但也是學習。」
郭玲麗稱,可能因為習慣了教師默默耕耘的做事方式,市民對議員的期望與對老師不同,她亦要轉變想法,要多一些告訴市民我在爭取甚麼︰「我發現原來越多媒體報道,越多市民聲音,政府的關注就越多,所以做政策研究時要廣泛收集市民意見。」她又指,傳媒能幫議員發聲,傳媒提出問題亦是替市民表達大眾的關注,傳媒角色非常重要,她亦會很歡迎傳媒隨時和她聯絡。
關注特殊教育 望打入大灣區
郭玲麗是民建聯教育事務發言人,她表示未來希望集中關注特殊教育及相關社福支援工作,因為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學生,例如嚴重視障、肢體傷殘等,他們畢業後如未能安排家居照顧,是有需要銜接院舍,但目前院舍輪候時間很長,過往亦有照顧者出現情緒問題而輕生的事件,她質疑政府對殘障人士及照顧者缺乏支援。
她希望未來探討可否把特殊教育服務融入大灣區︰「香港土地始終不多,很多轉銜服務、社會福利都需要發展空間,如大灣區可成為我們強大後盾和土地資源,而香港特殊教育發展相對成熟,亦可支援內地發展,大家就可相輔相成去解決社會部分問題,這是我希望在4年(任期)裏能推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