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磚頭、港鐵縱火、破壞立法會，示威不止重挫經濟，百年家業可能最後都毀於一旦。位於西營盤的糧油老店通泰行超市，已陪港人走過風風雨雨70年，加拿大讀書回港的第三代傳人李豐年，明明可「靠父幹」收租過生活，卻選擇用心經營祖父輩留下來的家族產業，他慨嘆：「破壞容易，建設難，香港有今日的成就得來不易。」
文：郭延桐 圖：黃冠華
香港開埠以來百多年歷史，通泰行如同歷史見證人。在沒有百佳、惠康的大型連鎖超市時，通泰行已經在售賣進口罐頭、散裝米、粉麵、酒等等。有「糧油王子」之稱的李豐年，手上拿着「海鷗牌洗頭膏」，愛不惜手說：「現在還有很多公公、婆婆買來用。」
在這間雜貨店裏，亦會見到很多年輕面孔，有學生手拿八十年代流行零食沙爹魚串，正準備去舊式收銀處埋單，李豐年指着小學生說：「我們旁邊就是學校，以前他的爸爸都來這裏買零食。」通泰行到現在仍然一直做街坊生意，保留香港舊日情懷。李豐年說，他這樣做就是想香港年輕一輩知道：「香港上一代人是如何艱苦經營生活。」
示威者「衝」斷中小企米路
暴力衝擊次數增多只能拉閘，零售生意歸零。早前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邱騰華形容本港正受中美貿易戰和示威的「雙重衝擊」，旅遊及零售等行業影響已相當嚴峻。李豐年點頭認同：「那一次，西營盤這裏本來正常做生意，很多人在買東西，突然收到有示威者在金鐘前往這邊的消息，我們全條街商舖都很擔心，個個都將自己的貨品搬回舖頭內，怕示威者破壞」。
李豐年認為商人很簡單：「想有和平營商環境，但現在是平白無辜受影響。」為了對員工負責，有危機就只能馬上拉閘不做生意，零售的生意沒有了，但仍要為員工準時出糧，他反問：「我們沒賺錢就不出糧，這個訴求得唔得？」
零售生意慘淡外，批發亦難倖免。身兼批發生意的李豐年表示，其實零售生意事少，但生意是一個連鎖關係，長遠影響難以預測：「現在很多向我取貨的客人都問我，貨能不能來得到香港？會不會送不出去？例如早前食品節，以往很多外國人來香港買貨，現在很多外國客人不肯來香港，有三成損失，長遠而言是永遠失去這批客。」
鄰近警署見證警民關係惡化
通泰行位於德輔道西，示威衝突影響首當其衝。他的公司在西營盤，鄰近警署與中聯辦，對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李豐年站在二樓充滿鐵銹的窗欄往下望，樓下景象清晰可見：「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看到很多警察在布防，很多黑衣示威者往上環方向移動，每個人都神色凝重，眼神充滿敵意，比遇到殺父仇人更可怕。」
李豐年在香港土生土長，小時候就在這條街亂跑，看到警察叔叔會很敬畏。他搖着頭說，香港以往一直都是很和平、有法治的地方，往日警民關係和諧，發夢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產生如此巨變。
拒絕攬炒望「瑞雪兆豐年」
現在很多年輕人說要搞壞經濟，要等「攬炒」。李豐年認為，這個想法非常不對：「一個地方滅亡只需要幾日，但興旺卻需要長時間才可以做到。」回顧家業發展，李豐年稱祖父輩過往一步一腳印建設，有血有淚。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李豐年爺爺在中環街頭賣罐頭餅乾，生活艱難。賺到微薄本錢後，在德輔道中開設「通泰辦館」，售賣及批發酒和糧油雜貨，那年頭正值戰後，香港人口急增，食物需求大，貼合時勢下努力經營初有成績。
後來李豐年的父親李廣林開始學習打理店舖，成為他爺爺的得力助手，更開始代理國內和海外的食物及日用品，現在耳熟能詳的卡樂B薯片、味之素、萬里望花生都是由他父親最先引入香港。靠着香港人獅子山下的創業拼搏精神，父親給兒子完整保留了家業，還給兒子改名叫「豐年」，來源於「瑞雪兆豐年」的願望，意思是希望未來五穀豐登，李豐年能人如其名，繼續保留近百年家業。
通泰行和港人一同度過多災多難半個世紀。六十年代「六七暴動」、九十年代金融風暴、1997年香港回歸、2003年基本法23條立法、2014年「佔中」。李豐年形容，通泰行和香港人一起經歷過、傷痛過、絕望過，但都沒有放棄過。今年近三個月的反對《逃犯條例》修訂示威活動，令不少商舖裁員甚至倒閉，有酒店降價到一百多元一晚，有美容院被迫關門不能做生意，部分日子出現「零收入」。工業總會副主席梁礪鋒更形容，現在的情況較六七暴動及2003年沙士時更為嚴重，對中小企產生前所未見的破壞與衝擊。
李豐年的雜貨店很多老員工都說，看着如今的香港非常心痛。李豐年慨歎：「我的員工都上了年紀，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努力爭取才能得到的。我很同意現在示威者說樓價很貴，但是每一個年代其實都有這個問題，你問下我的老員工，40年前人工得100元，但是50萬才能買一個單位，對於他們來講，買樓一樣好困難。」
與港人風雨同路誓做良心生意
九十年代李豐年由加拿大留學回港，接管百年家業。當時街舖的市值租金遠比做雜貨店賺得多，明明可以印印腳做收租佬已經衣食無憂，但他仍選擇苦心經營，致力保留店裏殘留的「爺爺的味道」。
李豐年解釋：「因為我希望老員工可以繼續有工開，而且是對於兩大超市的一個無聲抗議。反正物業是自己，供貨很多都是自己入，實行你有你加價賺到盡，我有我平買平賣，薄利多銷。我希望做到爺爺和爸爸一直做緊的良心生意、街坊生意、人情味生意。」
守百年基業籲年輕人努力建設
李豐年說，沒有了他們，兩大超市賣的東西會更貴。現在通泰行賣十幾元的貨品，在大型連鎖超市要賣二、三十元，連鎖超市的上架費，等閒都要六位數字，實際金額還要視乎擺放的位置，上架時間長短等等，成本高昂。而通泰從來不收取上架費，屬於街坊零售商。
「我希望像爺爺和爸爸一樣做良心生意，我希望家業可以延伸到我下一代，再下一代，代代相傳。」李豐年希望示威者體會世世代代香港人的努力，不要輕言摧毀，希望近期爆發的連串示威運動可盡快平息，一起繼續邁步向前，建設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