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3日的早上，上水北區大會堂外的龍運街上布滿磚塊，被阻上班上學的巿民自發清理路上的障礙物，一班黑衣人冒出阻止，終演變成衝突。突然現場磚頭橫飛，「羅伯」羅長清當時正拿着手機近距離拍攝現場情況，不幸遭一塊飛磚砸中其左邊太陽穴位置，隨即向後倒地不起，送院後翌日傷重去世。警方事後拘捕兩名當日在場的黑衣少年，控告他們謀殺、有意圖傷人及暴動三項控罪，但經過審訊後三罪中僅得暴動罪成。主審法官指案件非常嚴重，將兩名被告繼續還押等候判刑。案發片段在審訊期間反覆播放，見到殺人磚頭是從黑衣人一方飛來，雖然並非這兩名少年掟出，但控方欲循「共同犯罪」這個法律原則要他們承擔殺人的責任，惟未能令陪審團接納。至於掟出殺人磚頭的那個人，至今仍逍遙法外，羅伯枉死，何時才有人去承擔責任？
文：本報記者
70歲的羅伯為一名食環署外判清潔工，他當日在距離現場數百米的石屋一帶工作，事發時是他的午膳時間。他為人正直、樂於助人，一直與世無爭。他的兒子相信，他當時並無參與爭執，只是希望拍低當時的混亂場面，可以協助到警方的調查，豈料飛來橫禍。
事後多名青年被捕，其中包括現年18歲的劉子龍及17歲的陳彥廷，他們是小學同學，自小認識。二人於2020年4月被正式落案起訴謀殺、有意圖傷人及暴動3罪，但在案件審訊中途，主審法官杜麗冰認為證據不足，裁定謀殺罪表面證供不成立，控方已立即改控二人誤殺罪，惟最終亦獲判無罪。案發時身在現場的X先生及柯明玉女士以控方證人身份在審訊中講述事發經過，輔以多段從遠距離拍到的現場片段，重塑了當時的實際情況。
遭迎面飛磚擊中 羅伯即倒地不起
63歲的X先生在事件中亦有受傷，他當日早上6時許離家上班，但因堵路導致交通受阻而作罷，但他仍協助清理路上的磚頭雜物後才返家。到早上11時許他再次外出，見新運路上再布滿磚頭，便又出手清理，其他路人加入協助。突然一班為數廿多名的黑衣人抵達叫要他們停手，指他們不應幫政府和警察，又用身體阻礙他們行動，並將磚頭又搬回路上，雙方因此起衝突。
從片段可見，期間黑衣人一方突然退去，但不久又再出現，不單人數更多，大部分人還拿着雨傘。隨着有人大叫「開遮」，便見磚頭橫飛。X先生說這個時候對面擲來一支長鐵通，他便拾起來想用以阻止對方前進，但不久便遭數名黑衣人包圍，有人更拿着鋸向他走過來。突然，他左眼中磚流血，同時手臂又被割傷，當他被人向後拉的時候，便見到羅伯已倒地不起，此時黑衣人亦告撤退。由於X先生第一次路經現場時曾留意過劉子龍，故認出他是其中一個包圍襲擊他的黑衣人。
掟磚還擊黑衣人出於自衞
柯明玉女士當日帶女兒上學路經案發地點，見有石頭堵路便將女兒交托路人後加入清理，突然一班黑衣人衝過來更向他們掟磚頭，她見狀便與其他人「執番石頭掟返過去」。她強調當時掟磚其實是出於自衞，況且她與黑衣人距離甚遠，掟磚只為嚇一嚇對方，並沒有想過會令人受傷甚至喪命。之後她見到有人暈倒，於是打電話報警。
在片段中又可以看到，羅伯當時站在路旁，到爭執激烈時他便走到路上，到距離正被黑衣人包圍的X先生更近一點的地方拍攝。突然，一塊從黑衣人一方飛來的磚頭，正正打在他的前額上，他隨即倒地失去知覺。從法醫判斷羅伯是頭部受傷引致腦硬膜下血腫致死，只是除了他的前額有傷外，他的後腦亦有嚴重受創，估計是他倒地時後腦硬撼地下所致，可能是致死的傷勢。
控方欲以「共同犯罪」原則入罪
殺人磚塊並非兩名被告擲出，但控方認為他們也要為羅伯的死負責，控告他們謀殺罪，用的就是「共同犯罪」（Joint Enterprise）這個法律原則。控方向陪審團陳詞時曾舉例，路人甲見有人被打走過去伸上一腳，他就要為受害人身上的所有傷勢負責，即使那是刀傷。主控官強調，有證據指兩名被告早在事發前一天以WhatsApp商討要帶鎚子去堵路，當日他們夥同其他黑衣人阻止巿民清理路障，更向他們掟磚，一行人的行動目的一致。在他們帶同雨傘折返並開始掟磚時，定必已預期會使人受傷，雖然羅伯中磚時兩名被告正忙於對付X先生，惟控方認為他們只是與掟磚的同伙各司其職。
辯方律師則反駁，誤殺罪首先要證明被告是有意令死者受傷害，但片段清楚顯示在羅伯中磚的時候，他們正在X先生身旁，他們的注意力全在X先生身上，根本不知道羅伯的存在，又如何有意圖令他受傷？而且柯女士都說未有想過掟磚會令人受傷，更何況兩名當時只得16歲的少年？
陪審團裁定誤殺及傷人罪不成立
最終，陪審團一致裁定兩名被告誤殺罪名不成立，顯示他們不接納「共同犯罪」原則在本案中適用，不認為兩名被告要就羅伯的死負責。至於他們裁定二人有意圖傷人罪名不成立，等於接納二人是為自衞才傷到X先生，並非蓄意去傷害他。
對於被指蓄意要傷害X先生，首被告劉子龍在被捕後未有向警方招認，在審訊中亦未有作供，但其代表律師在結案陳詞時表示，X先生揮舞那枝長鐵通，令到衝突情況不斷升溫，此時劉子龍為要阻止X先生傷及自己及他人，上前拉扯要他放下鐵通實屬自衞。況且當時劉子龍手中拿着鎚子，但他未有用以襲擊X先生，顯示控方說他是有意圖傷害X先生之說並不成立。
而第二被告陳彥廷在被捕後的錄影會面中曾承認，當日因遇到襲擊，便隨地拾起一把鋸揮舞以圖嚇退對方，聲言不想傷害到人。其律師指，這與片段顯示的情況脗合，就算X先生身上有割傷，但控方根本不能證明陳彥廷當時是刻意傷害他。
認定兩名被告有參與暴動
至於暴動罪，陪審團是大比數裁定二人罪名成立。雖然劉子龍未有承認在場，但X先生在認人手續中將他認出，陳彥廷的兄長出庭作供時又在案發片段中將他認出。而陳彥廷在其錄影會面中，早已招認當日在場，更承認他就是片段中拍到拿着鋸的那一個人。陪審團是接納控方所指，當時是一個非法集會，涉及掟磚等暴力行為便成為暴動，而兩被告是參與其中。
羅伯家屬盼告一段落 議員促緝拿真兇
羅伯在案發時受僱於食環署外判清潔承辦商，午膳期間疑用手機拍攝「暴徒」，豈料中磚後身亡，兩名涉案被告最終被裁定謀殺或誤殺罪均不成立。本刊嘗試聯絡羅伯家屬，詢問是否同意裁決結果，惟他們表示不想再重提舊事。
協助羅伯家屬的工聯會立法會議員黃國接受本刊訪問表示，在法庭有裁決結果後，已立即告知羅伯家屬，並指家屬由2019年事發至今，一直很關心聆訊進展，覺得已討回部分公道，但期望經過案件審結，事件能夠告一段落。
黃國： 望警方將主嫌繩之以法
至於黃國則認為，雖對誤殺罪不成立有點失望，但認為定罪的暴動罪亦是相當嚴重罪行：「起碼我們希望能夠在羅伯這件事中，能夠緝拿到兇徒，並且判刑」。黃國說，他留意到主嫌仍未落網，希望警方繼續追查，將主嫌繩之以法。另一方面，黃國說他和家屬都期望，香港需要吸取經驗教訓，以本案作為「由亂到治的標誌」，黑暴事件不再發生。
本刊記者重訪羅伯生前開工報到的上水符興街垃圾站，羅伯的前同事初時都不願再多談事件。羅伯直屬上司阿祥難過地表示，即使事隔多時，至今對事件仍然放不低，始終羅伯入職後便由他負責培訓、跟隨他出車工作；而且羅伯在事發前幾天才剛來港：「羅伯來到香港幾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據羅伯的同事透露，阿祥在羅伯身亡後因為太難過，而需請假休息。
羅伯同事： 兩名被告脫不了關係
阿祥表示尊重陪審團裁決，在他心目中，始終相信掟磚殺羅伯的真兇另有其人。阿祥自言，事發後他翻看過不同涉案片段，仍認為羅伯是遭身後一名女子從後用磚掟中後腦，而非身處另一方向的兩名被告所為，「相隔整條街，即使是他們擲出，怎會中後腦？就算他們懂得發力擲鉛球，也不能夠回旋啦！」但阿祥認為，雖然兩名被告誤殺脫罪，在事件中仍脫不了關係，「就算有不滿，亦不應以擲磚向政府施壓。」
Youtuber可澄： 傷人罪理應成立
曾到事發現場悼念羅伯的「人間有情」Youtuber可澄，亦對陪審團的裁決感到失望。她質疑即使沒有片段證明砸斃羅伯的磚頭由兩名被告擲出，而令謀殺、誤殺不成立，「但傷人罪理應有罪吧？掟磚時無理由沒想過會傷到人！」她慨嘆羅伯因為一場毫無必要的暴動，而犧牲了性命。
警方： 不排除有更多人被捕
警方回覆本刊查詢指，有關案件調查仍在進行中，不排除有更多人被捕，並強調執法時會按既定程序，不偏不倚，公平公正，以及考慮證據和實際情況，根據法例採取適當的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