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三牙醫培訓　第三世界輪候求診　文：戴子魚

公共行政學有條《帕金森定律》，分析官僚架構持續膨脹的原因，一個能力不足的官員要保住職位、不被淘除的方法，就是聘請兩個比自己能力更低的助手，而助手又會加聘自己的助手，導致人手以金字塔式增長，整個官僚架構臃腫不堪，人人都很忙碌在辦同一件事，形成互相牽制，效率低下的公務系統。

立法會政府帳目委員會聆訊審計報告批評牙科診所服務不足問題，傳召官員解畫，衞生署署長林文健回應議員建議簡化政府牙科診所輪候登記程序，避免市民須來回診所三次才能求診，署長的解釋是咁的：「因為登記時要連接到臨床資訊系統，輸入病人或長者的資料，開展系統又需要資訊科技人員在場，變相整個登記系統上，幾乎要整個診所的行政、文書、包括IT支援人員均在場導致日間又不夠文書及IT人員⋯⋯。」

聽完署長上述一番官話（不是官腔）實在很燒腦，需要謀殺不少腦細胞思考箇中意思，署長日理萬機仍然鉅細無遺掌握前線牙科診所的登記流程，實在令人尊敬，到底署長的官話說出了什麼問題？如果理解無誤，用庶民語言再說一遍，大概係話「政府牙科診所的登記人員唔識用臨床資訊系統，所以要搵IT人員協助，但係咁樣調晒班人去晚上派籌，又會影響到日間診所服務⋯⋯。」一言以蔽之，就是人手「十個茶壺九個蓋」，令派籌流程無法簡化，搞懂了署長的官話，原來在為公共行政學《帕金森定律》這條金科玉律增添港式範例。

如果問問特區政府各部門首長是否人手不足以應付服務需求，相信答案只有一個，也是部門服務不到位的最佳擋箭牌。然而作為公部門服務提供者，人手不足就可以把後果外判，讓使用服務的市民完全承擔所有不便？

既然政府牙科診所人手不足，很奇怪尊貴的立法會議員們為何沒有追問官員，享用牙科福利的公務員，是否也受到影響，需要像市民一樣輪候派籌，來回三次才獲得治療，還是只消打個電話、上網登入系統就約到診症時間。實在有合理懷疑，部門為了減少市民前往政府牙科診所求診，一套令人視為畏途的輪候派籌程序，正好發揮寓禁於繁的作用。

參照政府向立法會提交的統計數字，或許有助說明政府牙科診所向市民提供了多少街症服務，以2021年為例，全港11間政府牙科診所街症共有27650人，公務員及合資格就診人數則為138173人，兩者相差達五倍，毫不諱言，政府診所為的牙科街症服務只屬聊備一格。

倘若審計報告沒有揪出問題，恐怕如此折騰「牙痛慘過大病」市民的輪候程序，仍然藏在衞生署的地氈底。事實上，稍有能力的市民都寧願找私家牙醫治療牙患。明知門限為穿，仍然不厭其煩，花費大量時間前往政府牙科診所求診的患者，絕大多數是基層長者和弱勢社群，這是他們唯一可以廉價治療牙患的醫療資源，就算一籌難求，再不方便也逆來順受。

不容否認，政府牙科診所與需求存在巨大落差是個歷史遺留問題。早在上世紀英治時期，公立醫院附設的牙科診所並不服務市民，而是作為公務員福利，純粹供政府內部享用，市民治療牙患只有私人執業牙醫一途，供求嚴重失衡，診金自然水漲船高，星斗市民難以負擔，造就了黑巿牙醫大行其道，當年無牌牙醫診所的集中地，就在未清拆之前的「三不管」九龍城寨，這個畸型的地下牙醫市場，直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城寨清拆，政府設立牙醫學院培訓牙醫，推動公私營合作牙醫服務，以及有限度向市民開放政府牙科診所街症，才終結這段香港牙醫黑歷史。

可惜歷屆政府始終沒有直面問題根源，在公立醫院設立完全服務市民的牙科診所，徹底解決由私營市場主導牙科服務的失衡狀況，今日政府牙科診所服務的亂象，正是以往為官避事，前人不種樹，後人當然無法乘涼。

政府牙科診所服務不足，導致市民求診過程淪為第三世界水平，然而錢幣的另一面卻令人嘖嘖稱奇，原來過去八年，培訓本地牙醫人力資源的港大牙醫學院教學質素，八度獲QS世界大學學科排名為全球前三名，個別年度曾高踞第一、二位，單以亞洲排名計算，更是多年雄霸排名榜首。

真是不說不知道，知道太諷刺，港大牙醫學院年復一年培訓世界級牙醫，巿民卻年復一年對政府牙科診所服務望門興嘆，莫非這就是享用世界級牙醫的代價？到底港大牙醫學院每年供應的50至60多名牙科畢業生都去了那裏？參考當局向立法會提交的統計數字，馬上找到答案，本港整體牙醫公私營執業比例約為1：3，可是近年差距持續擴大，新畢業牙醫私人執業比例，由2020/21年度的1：5.6，逐步擴大擴至其後兩個年度的1：9.7和1：12.8，即是每10至13名新畢業牙醫才有一人投身公營醫療系統，但衞生署有工無人做，現時牙醫空缺率接近三成共102個，由香港納稅人出錢培訓的世界級牙醫，大多數甫畢業即投身私營系統「搵真銀」，孰令致之？不就是牙醫服務長期失衡向私營系統過度傾斜結出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