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藉機兜售小政府主義 文:陳凱文

自香港在商界的壓力之下「開關」以來,經濟復甦不似預期,疫情前內地自由行來港爆買的情況亦沒重臨,反而是港人北上深圳消費的數字屢創新高。為了振興經濟,有建制派議員奇離地提議香港應學泰國、台灣和內地,在晚上的街頭搞起地攤,筆者曾指此項建議「離地」(脫離現實),還因此而被一位港漂扣上黃帽子。港府在如斯水平的建制派慫恿之下,波瀾壯闊的「香港夜繽紛」活動正式出台。

活動搞了出來之後,當日提議的建制派並沒跳出來邀功,為此一奇葩建議護航的人亦不敢吱聲,因為建議離不離地,市場會給出答案,扣啥帽子都改變不了。客觀數據是:上月中秋國慶三日假期,入境處錄得逾80萬人次北上,相較48萬內地旅客訪港數字,多近七成。與此同時,所謂夜繽紛的三個海濱夜市活動,則是「成功地」吸引了10萬人次到場。須注意:10萬人次是到場,不是消費。

更歡樂的地方是,當所謂夜繽紛活動的成績有口皆碑之後,一名曾經力吹香港搞地攤經濟不「離地」的筆桿子,轉個頭來撰文指「事事靠政府風氣要不得」。誠然,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都會認同「事事靠政府風氣要不得」是永恆真理,但有人既然認為香港的所謂特色是「小政府」,振興和發展經濟要靠所謂靠自由經濟的活力和創意,當日為啥要附和所謂建制派的建議,慫恿港府跑去搞地攤經濟?

同情地理解,一千個人眼裡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因其代表的階層或既得利益不同,心目中的搞夜市亦有不同的理解,例如對於各大地舖、商場業主和租戶而言,搞夜市是指晚間逛街的人流上升,從而使他們有誘因延長營業時間,而對於愛在街邊拮魚蛋、吹噓外地地攤很有特色的人而言,他們口中的搞夜市,便是像過去的大笪地一樣,乃至是縱容無牌小販隨街擺檔。如此一來,一個支持議員建議香港搞夜市的人,另一邊又在兜售小政府主義的海耶克學說,在邏輯上便不構成矛盾。

可是這又必然衍生幾個問題:一是海耶克信徒喜歡把經濟上的自由放任,說成是所謂的香港特色,又把香港過去的成功,歸功於所謂的小政府主義,但事實真是如此嗎?熟悉香港經濟史的人,自然知道答案並非如此。事實上,內地解放前的香港亦已搞了自由市場經濟近百年,但經濟地位遠不及解放前的上海,而香港當時的轉口港地位,也不是建基於港英政府在經濟上自由放任,而是靠着英帝國主義的船堅炮利。

香港經濟上的騰飛是在內地解放之後,特別是中國在抗美援朝後,遭到美國為首的北約成員國制裁。可以說,上海因韓戰而沒落,加上內地資本家和地主湧港,才為香港後來的工業化帶來第一桶金。到了70年末經濟騰飛後,港商又因內地改革開放,透過將其製造業北移,吃盡了當時內地的人口紅利。換言之,香港歷史上的經濟騰飛,港府的經濟政策根本微不足道,地緣政治的變化才是決定性因素。

另一方面,雖然回歸後的香港商界代言人,一直慫恿港府延續港英時代的所謂積極不干預政策,但是作為政策創始人的夏鼎基,其口中的積極不干預政策,都決非經濟上完全自由放任。事實上,不論是上世紀50年代開始的公屋政策、60年代開始的興建新市鎮、70年代推行的免費教育,港府一直各項戰略性產業上實行的專營制度,乃至是回歸前一直實施的租務管制,都在在證明選擇性干預才是港英政府的實質經濟政策。

換言之,把香港過去在經濟上的所謂成功,歸功於本來不存在的自由放任,本來便是海耶克信徒所捏造的神話。況且,不論在疫前還是在所謂「通關」之後,港府在本地零售業、飲食業、旅遊業,乃至在租務市場上,除了回歸前已發展成熟的小販管理制度,避免地攤經濟野蠻生長之外,一直都沒啥干預和管制,甚至可以說比回歸前更寬鬆,例如:港英自1921年公佈《1921年租務條例》以來,便有租務管制,直到香港回歸後的1998年才被取消。

如此一來,我們便不得不思考一下:地攤擺放在回歸前已被法例規管,但無阻香港在回歸前的經濟繁榮,而陸客自由行政策在04年實施以來,地攤經濟從來不是香港的經濟支柱,亦非香港旅遊業的主要賣點,何以有人會天真地認為,香港在「通關」後的經濟復甦不似預期,可以靠着搞地攤經濟提振?如今,所謂「香港夜繽紛」的經濟提振作用不大,不但刺激不了更多旅客來港,還挽留不了港人在本地消費,其原因難道是香港沒縱容小販隨處擺賣乎?

由是觀之,事事靠政府的風氣確實要不得,但不代表政府干預市場便必然是壞事,而香港過去經濟繁榮,亦絕不是源於所謂的「小政府」和自由放任。反之,現時的經濟復甦不似預期,成因也決非港府放任地攤經濟野蠻生長,而是香港商界自04年經濟復甦以來,一直不思進取,即所謂的「食老本」,從沒打算為香港長遠的經濟發展,尋找新的增長點,結果被鄰近城市迎頭趕上,加上國際地緣政治格局的改變,令香港再沒「食老本」的本錢。至於其箇中原因,本文將另撰一文論析之。

文:陳凱文

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

*作者文章觀點,不代表堅料網立場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