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有不少傳統武術的擁護者都深信中國武術能實戰，但事與願違，在現代擂台格鬥上，中國傳統武術的表現卻強差人意。一般來說，傳統武術的擁護者有什麼藉口來捍衛中國傳統武術？
1. 引用古代、民國時期至近代的「武林神話」，例如「某某大戰俄國力士」、「某某以高齡擊退5位日本高手」或「某某與西方拳手閉鬥較技，一招而勝」等等。簡單來說，在現代搏擊擂台上找不到例子，便往「古書」中翻查「戰績」。
2. 近年，當代格鬥擂台上，亦有標榜少年時曾學習傳統武術或中國散打的搏擊運動員參加擂台格鬥，並取得佳績。這證明了中國傳統武術始終有「實戰能力」。
3. 不少傳武愛好者認為，擂台格鬥是「比氣力」及一對一的「困獸鬥」，亦只是一種「運動競技」。中國武術卻是「殺人技」。中國武術的不少技術，例如是「反關節」、「插眼」、「打下陰」及「攻擊死穴」的方式，都不可能用在擂台上。
捍衛中國傳統武術的說法，都離不開以上的「三幅被」。但這些講法又是否言之成理呢？我們不妨逐一去談：
以民國及近代的「武林神話」為例，坊間已不斷有人作出考證並加以否定。由於清末至民國已有報章雜誌，還有不少小說及報章副刊的著作。根據考證下，原來不少「比武」根本沒有發生過。有些「民國高手」的「銜頭」更是子虛烏有。例如某某老人家打敗日本柔道高手，根本並非當時的事實。又例如某某的「大內高手」之身份，更原來是假冒。清末民初期間，有不少江湖騙子冒認為前朝武官；反正清朝已亡，一時三刻亦漫不可考。但我們據原始資料多加印證，便發現那些騙子說謊，甚至乎連官名也是杜撰的。
簡單來說，絕大部分民國傳下來的「武林神話」都只能算是「野史」，很多還根本是謊話。大家不妨以常理猜度，某某「大內高手」勤練「八卦掌」，又怎會嫌下體阻礙胯部活動而「自宮」？那60至70歲的老人家，又怎能以一敵五的打敗日本武術高手？鐵沙掌就算練得再厲害，又豈能擊斃一匹馬？無論是英國或俄國大力士，只是表演性質的「健美先生」或「舉重選手」。他的宣傳公關做得差，被中國拳師挑戰，當然要逃了。但這代表西方沒有武術高手嗎？
我們不妨再想想，為何很多武學宗師的生平，都是「挑戰某某西方大力士」、「以一敵眾打敗日本高手」及「積極支持抗日」？英年早逝的一批，為何總是懷疑被日本人「毒死」或「陷害」？
無論如何，「武林神話」或「野史」總是虛虛實實，未必是「全假」，但由於被列強侵華的歷史時空下，確實夾雜不少販賣「民族情意結」的謊言。
至於近代的所謂「傳統武術在當代擂台上取得佳績」的報道，其實亦有商榷餘地。那些運動員雖然同時修習「傳統武術」，但其實一樣進行了「現代化擂台訓練」，與其他選手無異。正如一個武術格鬥選手運動員同時學習跳舞，我們能否簡單的斷言練習跳舞便能實戰？
不少人會認為，有了中國傳統武術的基礎，學習近代擂台格鬥時便會「事半功倍」。這其實只能算是一個「主觀感受」或「主觀陳述」。
絕大部分運動員沒有修習傳統武術，亦沒有練習過中國的「散打」，但一樣可以取得擂台上的佳績。我們亦沒有任何數據顯示，曾修練或兼練傳統武術的選手，得勝率會較高。
筆者亦是武術愛好者，曾練習中國傳統武術，也學過一些現代格鬥，卻認為兩者雖然近似，但卻「術業有專攻」。正如玩「花式足球」的運動員，不可能「觸類旁通」的懂得如何在足球比賽中踢足球。最低限度來說，只有資質極高的少數人，可以舉一反三。但就算傳統武術的練習者素質怎樣高，若沒有經過刻苦的擂台訓練，參加比賽時都只會是少勝多敗。
最後，中國武術與全世界的傳統武術一樣，確實暗藏了一些「殺人技」的概念。但這些「殺人技」只是一個概念，不少在套路裡表達了出來，但現今練習者只修練套路，並沒有經過真正的「實戰訓練」。而且，「殺人技」又怎能「真練」？最多就是擊打「死物」以增加攻擊力及速度。但若沒有經過當代的擂台訓練，雙方在對伺時的距離感、速度及反應都會輸了一大截，就是「殺人技」亦不易施展出來。
舉一個例子，中國武術愛好者喜歡大談「插眼」或「打下陰」。但真正格鬥時雙方都在不斷晃動，步法及身法都會不斷變換，不是你想「插眼」或「下打陰」便能一擊即中，非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不可。如果練簡單擊打顎骨、鼻尖或肋骨的拳法，只襲擊「大面積」的目標仍未練好，憑什麼可以精準的「插眼」或「打下陰」？
有趣的是，西洋拳的賽例不能用腿，亦不能打擊腰以下的部位。但泰拳只禁止纏鬥時以膝攻擊下陰，但雙方對伺時，仍可以拳腳擊中對方下陰。這賽例的概念上認為，選手始終有責任兼顧及防守下陰。
另外，美國西洋拳壇中亦曾出現一個專攻人下陰的「壞孩子」。他喜歡以「埋身勾拳」擊打對方的下陰，雖然違規及犯眾僧，但他卻以此方法多次KO對手。這人最終被拳王泰臣收拾了，比賽時被泰臣暴打三兩拳後，便直接認輸離場，後來還退出了拳壇。
總的來說，解構傳統武術套路的實用性只能算一種藝術，對實戰技術會有啟發，但只練習套路，或閒時擊打死物，又能否練至格鬥選手的水平呢？
筆者並非貶低中國傳統武術，亦發現坊間對「傳武」的鄙視亦實在太過火。但無論如何，我們亦需要客觀面對及分析現實情況：
▪︎ 其實，「傳統武術」不只有「中國武術」，「空手道」、「跆拳道」及「柔道」其實都屬於「傳統武術」。它們不斷發展，或有自成一格的競技比賽方式，「空手道」及「跆拳道」還保留了「套路演練」的比賽。
▪︎ 上世紀，「空手道」被吹噓為「人間兇器」，但其實以擂台格鬥的紀錄，中國武術與空手道皆互有勝負，絕非一面倒。在上世紀末，中國武術愛好者在自由搏擊及踢拳的擂台比賽上，亦取得不少佳績，絕對「不失禮」。
▪︎ 及後，泰拳體系結合了拳擊及現代化的訓練方法，於上世紀80至90年代開始「跑出」，在「踢拳」及「自由搏擊」等「立技擂台」上算是「橫掃」。當年，不僅中國拳師不敵，即連空手道中人亦非其對手。但近年，很多中國人及日本人等都會練習泰拳，或參考泰拳的練習方式。這30年過去，大家的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水平又拉近了不少。此外，MMA擂台裡再加上鎖技及摔技，泰拳的優勢又被削弱了；擂台規矩稍有改變，技術、戰術及練法亦當然會有所調整。
▪︎ 擂台比賽訓練的手法，對訓練選手距離感及節奏等等都有很大幫助。這絕非一般只練習套路或擊打死物等傳統練法所能比。但擂台手法亦始終不同於實戰，在街頭毆鬥時肯定需要作出調整。當然，相信精於擂台格鬥的選手，要有所調整亦相對容易得多。
▪︎ 此外，在擂台運動發展成熟後，多年來所發展出來的手法已成為大家的慣性。要出奇制勝，始終要鑽研新技術及手法。參考傳統武術的某些手法，並把之修改成適合擂台格鬥的招式，亦已逐漸成為潮流。例如，某些MMA選手會使出跆拳道或巴西戰舞的腳法，亦會有人使用「橋手」及「架打」之類的招式。此外，多年來被誤解為「王八拳」的「擺拳」或「掃搥」等技術，亦開始有人在MMA擂台上使用起來。
中國傳統武術的理念、套路及招式等都總結了前人的經驗，當中有不少啟發性。筆者認為，如要練習格鬥技，最直接有效的當然是練習當代的擂台格鬥技術。但傳統武術中的招式亦有不少可以借鏡的地方。此外，傳統武術的套路練習，亦可確保選手的身體素質及健康。近年，擂台選手亦會兼練一些簡單的帶氧運動及鬆筋動作，以對沖反覆練習相同動作時對身體所造成的創傷，並增加整體協調性，或可延長體育生涯。古人把踢、打、摔、拿等動作化為套路，亦非只單純為了表演，還可以保養身體。
若有8成至9成時間練習套路及擊打死物，當然「事倍功半」，但若抽1至2成時間兼練，至少對健康會有所裨益。
文：寒柏
從事金融業，亦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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