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出自女子之手的愛情小說，劇情總是「眾男爭一女」的局面。
近年，當大家看「九王奪嫡」感到有點厭的時候，便有女作家別開生面的大玩「穿越橋段」，女主角卻不是「穿越」到古代，也不依正史，而是跑到「二月河」的《雍正皇帝》之故事世界裡，康熙爺的諸位皇子「奪嫡」之餘，還大玩「九王奪女」。女主角周旋在諸位皇子之間，這才夠好玩。
可見，愛情小說總有點像「狂想曲」一樣。女作家寫愛情故事，一般都是寫給女讀者看，自然會有「眾男爭一女」的局面；男作家則會多些照顧男生，肯定會有「眾女侍一男」之情況。
關於金庸小說裡，「眾女侍一男」的狂想曲
金庸小說中，有很多個性獨特的女角色，其光茫甚至乎蓋過某些男主角。此外，金庸描寫人物性格和各種情感時，筆法十分細膩。因此，金庸小說一直深受很多女讀者歡迎。
可是，武俠小說始終較照顧男讀者，男女感情世界上，仍是以「眾女侍一男」的局面較多。武俠小說活像是男人的「狂想世界」，男生當然希望主角練成一身好武藝，名成利就，至少在江湖上大鬧一場後，才與女主角一起歸隱。而且，男生的內心深處，自然想左擁右抱，有眾美女陪他終老，盡享「齊人之福」。且看看《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金毛師王、趙敏、周芷若、殷離和小昭一同在大海裡飄浮，躺在小船之內，張大教主發了一個怎樣的夢：
張無忌……適才間剛做了一個好夢，夢見自己娶了趙敏，又娶了周芷若。殷離浮腫的相貌也變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在白天從來不敢轉的念頭，在睡夢中忽然都成為事實……(《倚天屠龍記》第二十九回)
這「四女侍一夫」的念頭，一般男生連做夢也不太敢，就只有在看小說時順道幻想一下。只是金庸似乎也十分主張「男女平等」，大部份男主角也不算太花心。小說世界裡，身為平民百姓的男主角，如郭靖、楊過、袁承志、胡一刀、胡斐、石破天、蕭峰和令狐沖等等，並沒有享「齊人之福」。其中，蕭峰本是大宋平民，但後來做了遼國南院大王，地位尊崇，但阿朱慘死後，也沒有再娶。由此可見，大部份金庸小說的男主角，始終仍是奉行「一夫一妻制」。
「擺明車馬」花心而享盡「齊人之福」的，就只有在《鹿鼎記》中做過官、然後拿着一大疊銀票歸隱於揚州的韋小寶。讀者自然記得，韋小寶一共有七位老婆，事緣他在揚州「胡天胡帝」，與眾女來一個「大被同眠，根本就犯了「迷姦罪。金庸給予韋小寶贖罪的機會，竟然是一股兒的把七女也娶了就算！曾有新聞報道，印度某軍官犯了強姦罪行，因他願意娶受害者，可免其刑責。亦有傳聞說，土耳其也要通過相類似的法案，實在駭人聽聞。韋小寶的惡行，居然可以如此這般的胡混過關，實在有點過份。金庸曾想過在「最新修訂版」中，要韋小寶多吃點苦頭，還打算要他跑掉幾個老婆，但後來又放棄了這念頭。那麼，查大俠修改了什麼呢？「舊版」及「第二修訂版」中，七位老婆並無明顯嫡庶之分，但在「最新修訂版」裡，康熙欽定建寧公主為正妻。韋小寶做過朝廷大官，可名正言順的奉行「一夫一妻多妾制」。
此外，能多娶妾侍的男主角，就只有《天龍八部》的段譽。他一來是大理皇帝，自然可以「三妻四妾」，二來娘親有遺命，木婉清和鍾靈等姑娘，可以通統娶回來：
段夫人輕聲道：「我這個人和你爹爹雖是同姓同輩，卻算不得是什麼兄弟。你爹爹的那些女兒，什麼王姑娘哪、木姑娘哪、鍾姑娘哪，你愛哪一個便可娶哪個……他們大宋或許不行，什麼同姓不婚。咱們大理可不管這麼一套，只要不是親兄妹就是了……」(《天龍八部》第四十八回)
原來段譽乃段夫人刀白鳳和四大惡人之首段延慶私通所生，王語嫣、木婉清和鍾靈等則是段正淳的私生女兒，但段延慶和段正淳最多算是「疏堂兄弟」，據金庸所講，大理國從依什麼「同姓不婚」，所以可以「愛哪一個便可娶哪一個」。段譽向來孝順，也並非不喜歡木婉清和鍾靈，又怎會不聽娘親的說話？
另外，段譽的義兄虛竹呢？他除了「夢姑」之外，還有梅劍、蘭劍、竹劍和菊劍等四侍婢。在靈鷲宮中，她們虛竹的感情較好。在「最新修訂版中，原來四女都通統送給了段譽。此外，「夢姑」還把貼身丫鬟曉蕾也贈了給段譽，堂堂銀川公主，居然連「陪嫁丫鬟」也沒有。似乎有銀川公主坐鎮，虛竹也不敢多想。
至於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又能否駕御趙敏和周芷若兩女？小說結尾之時，兩女還未分得出勝負，明顯暗含「火藥味」，最終不見得張大教主可以真正享受到「齊人之福」。
總的來說，金庸世界仍大致上跟隨中國古代的婚姻制度，達官貴人可奉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平民百姓則只能遵守「一夫一妻制」。因此，男生的「狂想曲」，仍難免會「曲終人散」；大部份男主角面對眾多女角，也始終要作出决擇，總有女配角會「黯然退場。
金庸小說描寫男女之情，總是很溫柔，江湖男女的地位，十分平等，算是奉行「自由戀愛」。可是，小說在骨子裡，總有點「大男人」的味道。其一、嫁不成男主角的女生，結局也不會太好。其二、移情別戀的女生，其下場肯定會更凄慘。
沒有愛上男主角，可能都是一種罪
要細數女配角的苦況，當然要先詳看《神鵰俠侶》。男主角楊過，十分聰明，英俊瀟灑，孤辟、偏激和高傲之餘，又帶點不羈，被金庸稱之為「至情至聖」，幾乎所有書中的年輕女角，都會好沒來由的為他着迷。以現代人的用語，楊過可算是「一代男神」或「情聖」。
既然楊過要當「情聖」，就只能愛小龍女一人。程英、陸無雙、公孫綠萼、郭芙、郭襄、耶律燕和完顏萍等等所有女配角，都要作出不同程度的「犧牲」。
芸芸眾多美女當中，我們先談論結局比較好的一批。
楊過與耶律燕和完顏萍的交情算是最淺，也似乎沒有喜歡過她們，兩女亦最多曾對楊過有一點好感而已。唯一不同的是，完顏萍曾被楊過略為輕薄過。兩女的命運比較好，最終嫁了給「大小二武」。但武修文、武敦儒兩兄弟的資質不過平平，武功亦不過爾爾，人品也很一般，直至《倚天屠龍記》中，我們才確知原來「大小二武」有後，但其後代卻是卑鄙無恥之輩。總的來說，耶律燕和完顏萍總算有歸宿，但夫君的條件，跟楊過天差地遠。
郭芙理應算是年輕一輩中，除了小龍女和後來的郭襄之外，最美的一個。她的「罪行」比耶律燕和完顏萍嚴重得多。因為耶律燕和完顏萍至少曾對楊過有一點好感，但郭芙卻一直十分討厭楊過。郭芙本是周旋在「大小二武」之間，最後卻嫁了給耶律齊。
莫要太少看耶律齊，他可算是年輕一輩之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耶律齊端正，為人俠義，剛出場不久，在李莫愁眼裡，他一出手便似有二十餘年的功力一般，武功已不下於全真七子中的孫不二，卻原來是周伯通的親傳弟子，精通全真派武功和空明拳。他在出場之初，耶律齊無論在人品及武功上，都比楊過優勝。郭芙嫁得此君，結局算是很好罷？
可是，十六年後，耶律齊的武功不似有什麼大進展，走出來爭丐幫幫主之位，居然連反派人物中實力比較差的霍都也打不過，最後還要楊過暗中出手，耶律齊才可成為新任幫主。有趣的是，耶律齊本是小一輩中的高手，但在「第二修訂版」的《倚天屠龍記》中所述，他居然沒有學全「降龍十八掌，直至「最新修訂版」裡，金庸才改寫他已學全掌法。簡單來說，十六年後，耶律齊的武功和事業，都遠遠及不上神鵰大俠楊過。
郭芙的夫君不算太差，但頗不及男主角，這倒也罷了。「大男人主義」之下，男生總不希望女配角嫁得太好，絕不願見到對方的夫君太出色。在故事末端，一眾英雄大戰襄陽，耶律齊身陷絕境，最後還是要楊過把他救出來。且看看郭芙在想什麼：
郭芙一呆，兒時的種種往事，霎時之間如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閃而過：「我難道討厭他麼？……只要他稍為順著我一點兒，我便為他死了，也所甘願。我為什麼老是這般沒來由的恨他？只因我暗暗想著他，念著他，但他竟沒半點將我放在心上？」
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每一念及楊過，總是將他當作了對頭，實則內心深處，對他的眷念關注，固非言語所能形容。可是不但楊過絲毫沒明白她的心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神鵰俠侶》第三十九回)
筆鋒一轉，連平素最討厭楊過的郭芙，居然也在暗戀他。而且，十六年之後，楊過處處都顯得比耶律齊強，助他奪得幫主，還救他性命。等到此事，查大俠才把郭芙芳心暗許的事情說出來！
(待續)
文：寒柏
從事金融業，自由撰稿，醉心武俠小說創作；近期發表《汴京遊俠傳》、《獵頭交易》、《清明上河記》和《天人》等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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