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10多年前，電視清談節目請了洪金寶大哥做嘉賓。當時，洪金寶談及在宣傳某部電影時，曾被記者問及到底成龍及李連杰，誰比較能打。
當時，洪金寶一臉無奈的說道，明明二人是功夫演員，並非搏擊運動員。二人只拍電影，又不是「真打」，更非「打擂台」，不明白為何記者會有好此奇怪的提問。那清談節目的主持吳君如聞後即大笑的說，其實她也一直很想談這類題目，還繼續追問下去。
筆者與當時的記者及主持一樣，都喜歡想這些無聊問題。普羅大眾亦經常會對這些不設實際的話題感興趣。
此外，筆者年輕時比他們更無聊，莫說是李小龍、成龍或李連杰誰較能打，甚至乎會為了金庸武俠小說裡的虛構人物之武功高低而跟人「激辯」：到底郭靖的「降龍十八掌」厲害，還是楊過的「玄鐵劍法」更棒？令狐沖在修習「吸星大法」後，再使出「獨孤九劍」，能否打贏楊過？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能否勝過慕容博的「斗轉星移」？
越是荒誕、無聊的話題，越能引起普羅大眾的討論。話說回來，為何我們要把泰臣、李小龍及成龍牽扯在一起？
泰臣vs李小龍
李小龍早逝，當時的成龍及泰臣尚未成名，他本人當然不會談起這話題。但泰臣於後來接受媒體訪問曾表示：「李小龍是一個殺手(killer)，所以不會和他比較。」很多網上文章便因此一口咬定，即連泰臣也自認不及李小龍了，由此可以肯定李小龍技勝一籌。
特別是某些中國傳統武術的愛好者，認為拳擊只是「運動競技」，中國功夫卻是「殺人技」(據悉這「殺人技」的說法，由內地作家徐皓峰發揚光大)。精通「殺人技」的李小龍，懂得「踢」、「打」、「摔」、「拿」等絕技，即使體重處於劣勢，其腿法已可讓泰臣甘拜下風了，再加上他可以攻擊敵人的下陰、喉嚨及大動脈等致命位置，所以在毫無限制的生死相搏中，連泰臣也打不過他云云。
其實持以上假說的人，並不知道近年泰臣對於這問題已有不同的說法。幾年前，再有人向泰臣提起這話題，他已顯得非常不耐煩。
泰臣直指居然有人以為李小龍可以打贏他，認為這是一個「有趣而荒謬的世界」(interesting world)，他明言李小龍打敗他是「不可能」(that should not happen)。泰臣還直接說他肯定會打敗李小龍，最簡單的原因，就是二人只比體重已分出勝負了。
泰臣身高5呎10吋，全盛時期大若重220磅左右，初出道時則在210磅上下。李小龍據報有5呎6吋高 (一說是5呎7吋)，體重約145磅。另有一說，他曾增肌增磅至165磅。
當然，「體重」亦要看其「質量」。在非常極端的情況下，一名200磅而完全沒有運動的「癡肥」胖子，仍會被體重較輕的武術高手打敗。無論如何，我們不妨先粗看一下兩者的訓練內容。
泰臣作為全職運動員，需要每天訓練，所謂「由朝練至晚」；相對而言其訓練內容明顯很全面及非常刻苦：
4am Wake up and go for 3 to 5-mile jog
6am Return home, shower and go back to bed
10am Wake up and eat breakfast
12pm 10 rounds of sparring and 3 sets of calisthenics
2pm Eat lunch
3pm Another 4 to 6 rounds of sparring, bag work, skipping, pads, and 60 minutes on the stationary bike. 3 more sets of calisthenics
5pm 4 more sets of the same calisthenics routine and then show shadow boxing or focusing on one technique
7pm Eat dinner
8pm Light 30 minutes on the execise bile for recovery purpose
9pm Watch TV or study fight films before bed
泰臣每天的練習，都涉及體能、氣力及技術等各範疇，亦非常注重休息。值得一提的是，泰臣無論在打沙包、打手靶或打空拳時，手法都非常一致。練習了什麼，在真正比賽時便會一模一樣的使出來，絕不會浪費任何時間練習多餘的招式及動作，其訓練體系，非常具「針對性」。
此外，當年泰臣每天的飲食，都會確保有足夠的蛋白質及碳水化合物，還有維他命、保健及補充劑等等。早在40多年前，西洋拳的訓練內容已非常專業了。
另一邊廂，我們在網上亦可找到李小龍在1964年後的一場「閉門格鬥」後，為了改善體能及技術的訓練內容：
當然，以上只是針對肌肉鍛練，並非李小龍的所有訓練內容。據悉，李小龍亦參考了西洋拳的訓練方法，例如慢跑練氣及擊打沙包等等，亦會嘗試服用西方的維他命及營養補充劑等等。但讓我們感到疑惑的是，李小龍在美國開館授徒，期間積極拍電影；回港後，甚至乎是全職投入電影業。即使他在全盛時期，亦不可能每天都有足夠的時間，如「全職運動員」般進行「系統性訓練」。
話說回來，我們比較二人的「體重」，泰臣作為專業拳擊運動員，其公布的出來的體重220磅及身高5呎10吋，不會偏離太遠；特別是體重，更不可能有錯。另一方面，李小龍作為當紅明星，無論以東西方的習慣，官方公布其身高及體重時，都會有些「水份」。即使我們假設完全沒有「水份」，李小龍的體重也太吃虧了。因此，就算是絕大部分「李小龍迷」亦不會否定，在西洋拳的拳擊比賽裡，李小龍是不可能戰勝泰臣的，唯一大家有分歧的，便是在「打爛仔交」或或「踢、打、摔、拿」皆可盡用的「全接觸」比賽裡，到底二人誰的贏面較大。
很多人提出李小龍擅長「腿功」，其側踹的威力有好幾百磅，等同重量級拳手的一記「勾拳」。泰臣只精通拳術，未必可以捱得住李小龍的一腳。
只量度「拳重」或「腳重」的講法，始終不大靠譜。一直以來，有很多拳手都曾量度拳重，不少人打出來的拳，還比泰臣更重，但那些拳重的選手，卻未必是「一線選手」。「拳重」只是其中一個參考指標而已。即使能打出重拳，但能否落至(land)對方身上，又如何讓對方的拳打不中自己，才是比賽的關鍵所在。
還會有人指出，在沒有限制的格鬥裡，中國拳師可以「鎖喉」、「插眼」及「打下陰」。其一，持這種意見的人，似乎某程度上是認為中國武術家只能靠「鎖喉」、「插眼」及「打下陰」取勝。其二、難道外國人就不能在「打爛仔交」時，同樣地「鎖喉」、「插眼」及「打下陰」嗎？其三、中國拳師平時又怎樣練習「鎖喉」、「插眼」及「打下陰」？誰會跟你對練這些技術？如果平時沒有實際操練，最多就只能擊打死物，極其量只能練習手指硬度，但怎能確保在真正打鬥時的「時機」及「準繩」？
說穿了，有能力擊中「大面積」，例如是顎骨、肋骨、橫隔膜、肝部位或大腿等等，才有條件練習擊中「細面積」的部位。
值得一提的是，泰臣在練習西洋拳前，才14歲便已長得如成人般高大，一身肌肉盤結，而且還是當地黑人區的一名「小混混」，終日就是在街頭打交。後來，他首次接觸西洋拳，居然被當時某白人拳手在擂台上打敗，這才引起他學習西洋拳的興趣。
換句話來說，泰臣不僅懂得拳擊，也非常習慣「打爛仔交」。或許單純地「打爛仔交」時，不會像在擂台上如此利落，但仍會懂得處理「踢、打、摔、拿」，不會不知道這世上有「鎖喉」、「插眼」及「打下陰」等陰招。由於雙方的體重存有很大的差距，再加上泰臣無論在擂台或街頭上都極具格鬥經驗，假設雙方都是在全盛時期，李小龍亦應該很難會打得過泰臣。
順帶一提，不少人認定對付西洋拳只能打腰以上的部位，對付拳擊選手可以專攻其下陰。多年前，確實曾有專業拳手不理賽例，不只一次的狠狠地擊打人家的下陰而把對方擊倒。
此人名叫戈洛塔 (Andrew Golota)，曾為了贏得比賽而擊打對手下陰。即使他被取消了某些拳賽組織的參賽資格，但卻無法讓他全面停賽。據聞，被他重拳擊中下陰某名黑人選手確實受了很嚴重的傷害。當時，有不少選手要面對這樣「不講武德」的拳手，都感到非常頭痛。
於2000年，泰臣再次復出，但當時他早已過了其顛峰時期。他打着為同胞教訓戈洛塔的旗號出賽。
只首一、兩回合，泰臣便把戈洛塔打得落荒而逃 (注意：這「落荒而逃」並非「文學修飾」當時，戈洛塔確實「棄權」，連教練的勸告也不理，直接逃出擂台。後來，醫生證實了他的骨裂，不知是頸或是下顎，總之他如不棄權或有生命危險云云)。另外，西洋拳賽例不能打腰以下，但泰拳只禁止在纏鬥時頂膝攻下陰，卻不禁拳打腳踢襲下陰。筆者不確定這泰拳賽例於近年有沒有再修正，但泰拳賽例在原理上，認為選手有責任保護自己的下陰。
總的來說，泰臣在首次談及這問題時，其謙虛的表現，其實只是在美國社會裡品位較高的「黑人」對「黃種人」的一種「尊重」。他指對方是「殺手」，而自己是「拳手」，只是迴避了這敏感問題，重點是「不會和他比較」，但絕非「認輸」。
多年來，網上有人反覆的說明他打不過李小龍，才使泰臣忍不住說出「心底話」。
成龍 vs 李小龍
暫時，沒有人問過成龍跟泰臣打會怎樣，但我們相信成龍不會認為自己可以打得過泰臣，至少他不會膽敢宣之於口。不過，多年前成龍卻曾在訪問中被問及他與李小龍誰較強時曾說：「讓他贏罷！」並認為李小龍是「單骨」，他本人是「雙骨」，明顯在暗示李小龍未必可以打得過自己。
絕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成龍練習的是「京劇」，連「中國傳統武術」也不是，所謂「花拳繡腿」，又怎能打贏李小龍？
但我們不妨反過來想想，李小龍早已「上神檯」，可算是「承先啟後」的一位重要人物。即使是當代的格鬥運動員，都很少會公開說自己比李小龍更能打，至少會盡量迴避這些容易得罪「龍粉」的問題。就算是泰臣，亦是多年來被「酸」不夠李小龍打後，才會「忍無可忍」；為何成龍卻一反常態呢？
首先，成龍曾在片場上近距離接觸過李小龍。在《精武門》中，成龍為演大反派鈴木寬的演員當替身，亦曾在《龍爭虎鬥》演一名小嘍囉，被李小龍痛毆一頓。我們相信成龍會知道很多李小龍於當時的真實狀況，亦會知道那些是誇大失實的傳聞，那些才是事實。
此外，雖然成龍練習「京劇」出身，但其實「京劇」的絕大部份基本功，皆與「傳統北派武術」相同，在體能及身體協調上的要求甚至乎可能更高。從前，「京劇」表演團體行走江湖，亦會有通曉武術的人在內。京劇是「舞台表演」，除了要採排及講求團隊合作之外，更考「表演者」的反應及其「執生能力」。在原理上，我們要麼就把「京劇」及「傳統武術」都說成是「花拳繡腿」。要麼就應該肯定兩者的「實戰能力」，至少大家都在相同的層級，其差距不會太大。
至於近幾十年來內地提倡的「新派武術」，以「套路演練」為重，則比「京劇」更接近「體操」，所以李連杰也謙說自己練的是「花架子」。
年輕時的成龍，經歷了「京劇」的刻苦訓練，在出演「功夫片」時亦曾練習過不同門派的中國傳統武術，也接觸過現代搏擊。成龍比李小龍多活了幾十年，對武術的理解亦會與60至70年代時的人不同。
我們傾向相信，成龍不會認為自己比專業搏擊運動員更強，只是認為李小龍的實戰能力被誇大了，才會如此誇下海口，暗示自己應該可以打敗李小龍。
我們不妨猜度成龍的想法。他說李小龍是「單骨」而他是「雙骨」，其實人體骨路結構相同，前臂都是「雙骨」。所謂的「單骨」及「雙骨」一說，其實是「武行」中人所說的「骨架粗幼」之分別。我們理解，成龍應該跟李小龍差不多高，或可能略矮，但據成龍的說法，李小龍骨架較幼，即表示成龍認為自己更重。換句話來說，成龍並非否定李小龍的實戰能力及武術修為，而是認為自己體重佔優，若二人都在全盛時期，李小龍不會佔太多的便宜。
退一步來說，成龍主要對自己的身高、體重及體能有自信，假設雙方都在全盛時期，而大家還有若干時間備戰，至少成龍可以「臨急抱佛腳」，找現代搏擊教練苦練一番。李小龍於70年代使展現的打法雖然對後世很有啟發性，亦把武術更具體的帶到大眾眼裡，但幾十年過去，擂台格鬥技的打法及練法亦不斷進步。若年富力強的成龍，在現代備戰後再回到70年代跟李小龍打，贏面自然會大增。
當然，成龍的想法仍可能存有一些「盲點」。例如，成龍認為自己「骨架粗」，應該是客觀事實。但成龍認為自己的肌肉更「熟」，則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除非二人的肌肉量天差地遠，否則比較肌肉量，對判斷誰更能打沒有太大幫助。還有，成龍認為自己比較快，實有值得商榷的餘地。
成龍認為自己比較快，應該是體現在「套招」時「臨場反應」。成龍是戲班出身，少年時代早已日夜不斷的練習，亦要經常表演，其基本功佳，在戲棚裡套招時的身手及反應，恐怕比搏擊運動員還要強。簡單來說，戲班出身的人拍「武打戲」不難，但搏擊運動員要拍「武打戲」，則無論是力度、速度及距離等等，始終要調節一番，還要重新學習所有「花招」，更加不大可能出演「京劇」裡的「動作戲」。大概成龍口中的「他比李小龍更快」，只局限在拍攝時「套招」的情況，「真打」卻不見得是這回事。
最後，觀看成龍當年的訪問，其實他亦並非有意說自己比李小龍更能打，重點在他認為李小龍被世人「神化」了。
文：寒柏
從事金融業，亦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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