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公署成立至今48年，為香港帶來翻天覆地的轉變。香港由昔日一個貪污猖獗的城市，轉變成現時持續獲評為全球最廉潔的地方之一，一切都得來不易。
從早期外籍總警司葛柏案、油麻地果欄案、探長貪污案，到後期佳寧集團詐騙案、區議會選舉賄選案、香煙走私案，都被廉署逐一擊破。「香港，勝在有ICAC」成為金字招牌。
執掌廉署長達10年的廉政專員白韞六，在卸任前接受《堅雜誌》訪問，他表示，近年公營機構貪污賄賂投訴下降或平穩，但是私營機構貪污上升，而且隨着時代轉變，貪污科技增加，貪污地域國際化，貪污工具改變，案件漸趨複雜。
白韞六坦言：「執法甚麼時候都難，難在不斷在變化。」不過他始終認為：「世界在變，反貪不變，這個初心不可以變」。
文：郭延桐 圖：黃冠華
走進位於香港北角的廉政公署總部大樓，戒備森嚴。為了保護前來舉報貪污的市民，大堂絕不可以拍攝。在重重關卡下，才能到達廉署展覽廳。裏面除了有模擬錄影會面室、列隊認人室、扣留中心，還清晰展示了廉政公署自1974年2月成立至今的歷史。
白韞六2012年開始執掌廉政公署至今，是任期最長的廉政專員。多年豐富的執法經驗在白韞六身上刻劃出獨特的氣質：正直硬朗、心思慎密、語速不疾不徐。對廉署多年來的變與不變，白韞六都能清晰拆解、一一道來……。
「三管齊下」策略多年來 行之有效
廉政公署轄下執行處、防止貪污處和社區關係處，以執法、教育、預防「三管齊下」肅貪倡廉。白韞六說：「『三管齊下』我們從第一天開始就做，48年前到現在，我們都是這樣做」，而且這套獨特的策略，多年來「行之有效」，亦成為國際社會的反貪參考模式。
廉署三個部門的工作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白韞六解釋，執行處負責調查工作；而防止貪污處是「世界各地國家來說，比較少做的，主要就是我們去審查公營機構的制度，（審視）裏面有沒有貪污漏洞」，減少引誘；社區關係處是教導市民認識貪污的禍害，白韞六說「這個教育工作是全社會的」，從學校中學生、大學生到公營部門、私營部門都有做。
執行處是最大的部門 多達1000人
三者當中，執行處是廉政公署最大的部門。由執行處首長領導，轄下設有兩個主要部門，分別負責調查公營及私營機構的貪污及相關罪行。執行處會於每個工作天早上開會，對每宗舉報逐一審視，進而決定哪些需要跟進。倘若有重大案件，特別是涉及到公眾利益的，廉政專員會直接向行政長官匯報案件進度。
白韞六指出，廉政公署「編制大概1500人左右，大致上可以應付到工作」，至於如何分配，他表示，「在執法上，約1000人，宣傳教育大概200人，防貪大概60至70人，國際合作現在相信有20多人，其餘的就是後勤支援」。
成立最初10至20年 重點放在執法
「起初整個重點放在執法，因為當時社會環境比較惡劣，我們希望盡快扭轉這個情況，我們需要加強執法。」白韞六說。
回望過去，香港的六、七十年代，公共服務機構中貪污情況十分嚴重。救護人員接送病人去醫院前要索取「茶錢」，輪候公共房屋、申請入學也要賄賂有關官員。貪污風氣在警隊中更為嚴重。受賄的警務人員更包庇黃、賭、毒等各種非法罪行，市民飽受貪污之苦。
白韞六說，「當年來說賄賂最厲害、貪污最厲害的是公營部門，這是我們頭號任務」，廉署成立的10至20年，都在努力遏止這個問題。
「執法甚麼時候都難，難在不斷在變化」
翻查廉署專頁可見，的確在廉署成立初期，大部分貪污案件都涉及政府部門及公營機構。律政高官受賄案、影視處貪污案，圓洲角短樁案、總屋宇裝備工程師貪污案等等，均被廉署逐一擊破。
但隨着香港經濟高速發展，廉署處理的案件中，有不少涉及私營機構人員的貪污舞弊或詐騙行為，包括金融保險機構及上市公司。
九十年代，隨着跨境貿易漸趨頻繁，有貪污份子覷準這個機會，透過貪污手法進行走私香煙、名車等活動。白韞六坦言，「執法甚麼時候都難，難在不斷在變化。」
貪污投訴上升 去年2,264宗 私企增3成
廉署的周年新聞簡報會指出，廉署2021年，全年共接獲2,264宗與選舉無關的貪污投訴，較2020年增加18%。白韞六表示：「香港貪污情況繼續有效受控，2021年貪污投訴數字上升集中於私營機構，相信與去年香港疫情放緩，經濟活動逐漸恢復有關」。
而私營機構方面，去年貪污投訴較前年上升31%，接獲較多投訴數字的三個界別分別為樓宇管理、建造業和金融及保險業。
金融及保險業投訴有142宗，較前年升42%，當中針對保險業界的投訴按年升83%。白韞六指，廉署觀察到涉及保險的貪污詐騙手法層出不窮、更具規模，早前更搗破兩個騙款共涉及7,700萬的詐騙集團，其中一個保險經紀涉安排癌症病人頂包投保人，圖騙保費。
貪污手法、貪污工具改變 執法面對新挑戰
白韞六表示，隨着時代的改變，「貪污賄賂的手法改變，社會進步，用科技多了，用電腦多了，我們在執法上、調查上亦面對新的挑戰，就是你永遠都要追着科技的變化或者社會的變化，執法永遠都要進步之中。」
除了貪污手法改變，貪污工具亦在變化中。「譬如虛擬貨幣，會不會成為一個貪污的工具，都是我們未來的一些新的挑戰。」白韞六說。
出現跨國貪污 案件漸趨複雜
白韞六更留意到，「現在有跨國貪污，另外有些是用電腦系統方面，有些跨國公司呢，他的公司不是只是在一個地方，所以你不知道他的錢走來走去，可能今天在香港，明天不在香港，而且在發生賄賂的時候，時間、地點、整個籌劃在哪裏，交易在哪裏，這些都是漸趨複雜化……你如何通過和其他反貪國家的機構合作來做這類調查，這些都是新的挑戰」。
廉署推電腦資料鑑證組 重擊罪犯利用科技貪污
隨着時代改變，罪犯都會與時並進，利用科技進行貪污活動，白韞六以智能電話為例，談及當中的改變：「智能電話運用都是10年間的時間，以前是沒有智能電話的，現在智能電話已經發展到功能非常多，很多東西都存在智能電話裏面，所以查一個案件，往往第一件事就是拿到電話你怎麼做？你怎樣打開電話？別人不給密碼你，你怎樣開？所有的犯罪證據可能都在電話裏面，這些就是新科技」。
「所以我們有一隊專家小組，叫做電腦資料鑑證組，不是只是做電腦，電話也包括在內，專門應付這類最新的科技發展，與時並進。」白韞六說。
翻查資料顯示，廉署電腦資料鑑證組會從檢取的電子裝置中擷取、保存同分析數據，支援調查員工作。其中一次調查上市公司貪污案「黑殼」行動裏面，電腦專家檢閱了：27個電郵帳戶、10,000封電郵及6,700GB數碼資料，從海量資料中火速揪出犯罪證據。
根據案件複雜程度 靈活調配人手
白韞六表示，本港每年需要處理大概2000多宗的貪污舉報，每年檢控的大概有一百多宗。多年來廉署執法人手大約1000人，「這麼多年來，或者我在這裏10年來，執法工作大概人數沒有太大轉變，因為一個案件，可以是很簡單的案件，可以是很複雜的案件」。
而隨着案件複雜性增加，白韞六會靈活調配人手：「一些很複雜的案件，我們會成立專組，這個專組就是我們自己做調查執法人員裏面選拔出來做一個專組，專門去調查一個複雜的案件。而且我們本來按照社會不同行業分很多組別，有時候，組與組之間工作有上落的時候，譬如有個組工作量少了，他就要幫其他組，靈活調配，都是在1000人裏面調配」。
招聘人手方面 「反應不錯」
問及人手上會否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白韞六笑言廉署請人這方面「無難度」，「每一次招聘反應都幾好，反應不錯」。
他指出，執行處和防止貪污處去年展開的助理調查主任及防貪主任招聘工作，共收到近5,000份申請，其中助理調查主任收到約2,500份申請，結果理想，獲聘人士已陸續於2021年第四季起入職。另外，早前招聘助理調查主任/調查主任剛於5月底截止，合共收到約2,700份申請，反應不錯，現正跟進有關甄選程序的工作。
廉政公署目前大約有1500名職員，差不多全以合約形式受聘，其中逾半已服務超過10年，職員專業背景相當多元化。和其他政府部門的招聘程序相同，廉署也是面向社會公開招聘，遴選過程也和一般公務員申請職位考試的情況差不多。申請加入廉署執行處的考生，還需參加心理和體能測試，指定體能測試包括了15米漸進式心肺耐力跑、手握力測試、一分鐘掌上壓（俯臥撐）以及一分鐘仰臥起坐。
反貪初心不變 廉署屢創佳績
問及如何才能做好廉署的工作，需要具備甚麼特質？白韞六笑說：「我想，最重要其實是有心，我們廣告都有說：『世界在變，反貪不變』，這個初心不可以變，這不是只是我，同事都一樣的，我們大家都有一個初心，48年來我們初心都無改變。」
正正因為反貪的初心不變，廉署屢創佳績，「ICAC」這塊金字招牌獲得國際認同。香港廉潔水平在多項國際調查中名列全球前列，更勝歐美。在「透明國際」每年發表的《清廉指數》中可見，香港的評分20年來一直高踞首20名，是全球最廉潔的地區之一，最新排名在178個國家/地區中排第12。2021年6月發表的《2021年世界競爭力年報》中有關香港廉潔情況的指標評級，由去年的全球第12位上升至第8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