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之後】暴力抗爭不是答案 香港社運青年北上尋發展

年輕人對社會充滿理想,充滿熱情,他們很多時會傾向於以比較激進的手段,去表達自己的政治訴求,而且退讓與妥協的空間小之又小。

對抗、衝突、再對抗。社會敵意與不信任感螺旋式不斷升高,糾纏不清。

香港經歷了2014年「佔中」社會大撕裂,延續至2016年的農曆新年,一場旺角暴亂,所有衝突、對立達到了臨界點,一次性爆發出來。年輕人在這場暴亂中走在了最前線,但情緒宣洩過後,香港又該往那裏走?

問題仍未解決。然而,極端過後,不少年輕人開始反思,一場又一場政治運動過後,香港得了甚麽又失了甚麽?香港的前途在那裏,自己的未來又在那裏?

當理性思考替代了熱血衝動,年輕人的目光開始慢慢向北望,他們驚覺,那裏曾經是所有問題的來源,但也是能夠提供所有答案的地方。

這些昔日的社運青年、學運分子,如今學會了用多元化角度看世界,明白用包容、欣賞、理解的態度看待文化差異。他們希望分享自己在內地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為香港青年與內地搭起一座相互理解的橋樑。

文:周茹 圖:黃冠華

香港發生了甚麼問題?

高高瘦瘦的李煒鋒(立法會議員陳志全前助理)在深圳開拓教育軟件生意,他完全不像生意人,反而像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港青印記明顯。他是香港嶺南大學社會科學系畢業生,平時不苟言笑,但與記者對談時,卻常常顯露出對社會、國家的關注。

李煒鋒說,小時候很喜歡讀歷史,總覺得中國人命運很悲慘,民族面臨很多問題,讓他徒增一腔使命感,特別想投身報國,想用自己的力量,看看是否能夠幫助社會的人和事,在某些方面,這是一種能力、一種責任。

「香港年輕人問題特別多,我問自己,我能幫上忙嗎?很遺憾,我是讀社會科學的,畢業後沒有太多好的工作機會,就算有也不是好職位。看着高企的樓價,我很茫然。我父母也是勞工階層,當年可以買一層200萬的房子上車,供首期自力更生。2012年,我跟他們去地產公司,看到一個同樣的樓盤要600萬。當時父母已經很吃力,我算了一下,600萬首期剛好200萬,我自己畢生要用多少時間及努力才能到這個水平?父母整天在外面上班,辛苦為了我們這個四口之家,我自己買樓是多麼遙遠的事情?改變生活如此艱難,與我理想的生活相距太遠。我問自己,是生不逢時?是外在因素還是社會環境?香港發生甚麼問題?」

做議員助理學會溝通

李煒鋒從小喜歡歷史,對社會有使命感。
李煒鋒從小喜歡歷史,對社會有使命感。

帶着許多問題的李煒鋒,在大學一年級時選擇了去政黨實習,後來到了元朗社民聯區議員麥業成議員辦事處做助理。當時覺得學以致用,也有加入政圈打算。他認為麥業成是一位十分勤力的區議員,在麥手下學到很多處理市民投訴、政策諮詢等前線經驗。特別是幫助地區長者,親自體會近距離服務市民的滋味,讓他覺得政治主張也不是一味單純遊行示威,抱着一個政治主張,就要人家相信你,反而你必須要通過社會活動,得到群眾支持。

李煒鋒說,麥幾乎每天都堅持在選區的一座橋邊派單張,將所有議題與街坊討論、宣揚、推廣,他的堅持令李煒鋒無法偷懶。這期間,他接獲大量市民個案,形容個案實在是種類繁多,比如怎樣上樓、申請津貼、法律諮詢、怎樣離婚等等。他說,有時是很簡單的事,但很多市民不了解,特別是老人家。一個舉手之勞,對別人卻是莫大幫助。李煒鋒亦因此學會了溝通技能。

濟南交流感受國家微妙變化

很快大學生涯即將完結,李煒鋒與幾個同學都有感於大學生活有些枯燥乏味,難道就這樣畢業了嗎?於是,大家一起計劃走出香港,去山東濟南做了一個暑假的交流生。原本以為內地沒甚麼特別,只是去濟南交流費用相對便宜一些。抵埗之後,發現這裏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尤其是韓國人,他們在本國學習普通話太貴,於是來到濟南做語言進級訓練,閒暇時間,大家交流各自的思想及生活經歷,突然覺得眼界大開,交流的層次十分多元化。

也就是在這個時期,內地開始流行微信,特別是微信發紅包,香港當時根本沒有相關領域,當然微信後來的發展有目共睹。李煒鋒當時想,不是說大陸落後嗎?或許有些方面是的,但有的地方卻極其先進,當香港沒有變化時,內地已經默默迎頭趕上,卻無人意識到這微妙的變化。李煒鋒說,微信後來巨大的功能全世界都領略到,香港在這方面卻遠遠跟不上。

參選區議員失敗

參選區議員,但以失敗告終。
參選區議員,但以失敗告終。

李煒鋒如期大學畢業後,鑑於他在一些政治組織中的表現,立法會議員陳志全邀請他加入團隊。當年李煒鋒主要負責陳志全在沙田的選區工作,也為自己參選區議員做鋪排。他說,選舉工程的艱難實在不足為外人道,背後付出許多的辛苦及長期的部署,對於他來說,一周7日都是組織活動與街坊交流,周末幾乎就是教長者如何使用智能電話。

做陳志全助理,李煒鋒覺得兩人角色不同,當時只想着為社區多做一些事,至於其他政治理念及形象則未有太多理會。他說,政治人物也要顧及民生,得到群眾支持。不過,李煒鋒的政治夢想並未如願以償,區議會選舉以失敗告終。

旺角暴亂後淡出政圈

區議會選戰結束,2016年農曆初二,旺角暴亂一夜間令香港社會震撼撕裂。如果說,人民力量陳志全是屬於非建制派中的激進派,那麼旺角暴亂的出現,就是李煒鋒徹底反思的轉捩點。他說:「人民力量當時已經很前衞、激進,但陳志全怎樣衝擊立法會也不會造成人命威脅。但旺角的暴力事件是有組織為吸納更多人,以極端手段及立場進行暴力抗爭。這與我的想法很不同,這種方式對社會造成破壞,造成人命傷亡。更有甚者,出現了本土派、港獨等提倡武力抗爭的政團,但這些都不是我認為的正確道路。我也會自問,這是否也是香港政制發展的正確道路呢?在客觀事實面前,如果我們以後也要繼續發展我們的政治主張,吸引支持力量,我們是否也要用這種暴力方式?No Way!26至30歲,也是選擇人生方向的重要時刻,權衡當時的政治氣氛,於是我當機立斷選擇了淡出。」

李煒鋒曾是香港社運先鋒。
李煒鋒曾是香港社運先鋒。

走進大灣區成就夢想

回到原點,李煒鋒說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名老師,但眼見香港出生率逐年下降,發現做老師的機會很微。他想起在山東做交流生時,內地學生的英文實在太差,因為他們很晚才學英文,即使是一線城市也要小學才開始學英文,而香港都是從幼稚園學起。與此同時,大陸開放了二孩政策,相信一定會有市場空間。

在機緣巧合下,有家香港教育機構想在內地發展市場,憑着以往交流生對內地的小小認識,李煒鋒用合夥人身份,在內地開了這家教育機構的分支,最後更深入研發擴大線上教育市場。

李煒鋒談起自己的創業也是滔滔不絕,他說,內地很多一線城市(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集中了大量專業教育人才,反而二三線城市就很難請到老師,教育資源嚴重失衡,所以市場上的平台直播就很受歡迎,老師在線上一對一或者各種人數及形式的網上教育很普遍,目前他們也是用大數據理論開發網上教育Apps。他說,內地目前的線上教育平台已經發展到以面部表情來區分學生對教學的接受程度,香港目前的補習市場還停留在人手階段。內地龐大的補習市場正等待開發,目前行內的幾家巨頭公司也只不過佔市場的5%左右,有的已經在美國上市了。

實際上,李煒鋒來前海發展生意也相當順利,只是要留意內地法律、公司註冊、聘用人手時的一些細節。李煒鋒的公司最近就被內地孵化公司青睞,融資千萬人民幣開發網上英語教學市場。他說,市場大到無法想像,是個千億美元的大餅,只要佔上一點點就會有很大盈利。

香港意識型態不可極端化

作為社會學畢業的大學生,李煒鋒說他仍然十分關注香港,他認為香港不應在意識形態上太集中,去到一個極端的地步。無論黃與藍的立場,都是要看發展的。民主社會有辯論,確保各政策持份者的支持,集中在鬥氣上不是爭取目標的理想過程。他說,做人要有冒險精神,特別是年輕一代,人生要多做嘗試,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要單一的生活模式,這樣太虧了。

他深信世界已經大同化,在哪裏其實並不重要,香港與內地,甚至國家與國家之間,交往如此頻密,在全球化下沒有一個國家地區可以獨善其身。香港的經濟體系不應排斥國家或其他地區,這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特寫】跟黨一起奮鬥

李煒峰覺得跟黨一起奮鬥是一種宣傳符號。
李煒峰覺得跟黨一起奮鬥是一種宣傳符號。

在前海深港夢工場有個塑像特別令人矚目,「跟黨一起奮鬥」。採訪結束,記者與李煒鋒經過這裏,李煒鋒不經意地在此拍一張照片定格。記者問,其實在內地見到與共產黨有關的符號會是甚麼樣的一種感覺。

李煒鋒覺得很平常。他說,內地與香港的的政治完全不一樣,政府宣傳只是意識形態的一部分。目前作為他這樣一個不到30歲的香港創業青年,只會關注與生意有關的事情,特別是按照內地的政策及法律辦事,其他的不用考慮,也絕不會影響自己生意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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