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中和」、「減排」已經成為環保代名詞，市區行駛的柴油巴士，是各國政府首要開刀對象，近年都積極引入新能源載具，減少廢氣排放。
特區政府為了達成2050年「碳中和」目標，在充電式電動巴士尚未盛行之時，又拋出「氫燃料電池驅動」巴士項目。政府看似在推動新能源巴士方面非積極，但實際上只是空有口號目標，在如何落實方面，被業界指摘進度非常緩慢。
政府不急業界急，巴士公司已先行一步，最快今年底，將會引入首批電動雙層巴士作試驗。至於所謂的「氫燃料電池驅動」巴士，雖然表面上更適合在香港運作，但現時卻無論在法規、統籌和路線圖方面，政府都未有清晰方向，令業界無所適從，期望政府可盡快釋疑。
文：李向榮 圖：黃冠華
行政長官林鄭月娥在去年《施政報告》中宣布，政府會積極推動各種電動以及其他新能源公共交通工具和商用車發展，包括與專營巴士公司合作，試行以「氫燃料電池驅動」的巴士，以期在2025年，可以更具體地確立使用新能源交通工具的未來路向和時間表。
特首此言一出，氫能電動巴士迅即成為城中熱話。兩大巴士公司磨拳擦掌，過去曾在倫敦營運氫能巴士的新巴城巴母企「匯達交通」行政總裁譚利民，就對傳媒坦承氫能巴士較充電式電動車更適合香港營運環境，希望2023年可以引入首部氫能巴士在港服務。九巴亦不敢怠慢，去年底就率先引入兩部氫能雙層巴士，公開提出「意向表明」（Expression of Interest）。
香港目標2050年前實現碳中和
政府近年突然「加速」商用車輛零排放措施，與世界各國致力於2050至2100年實現「碳中和」（即溫室氣體排放與吸收之間取得平衡）的目標有關。中國在2015年簽署了《巴黎協定》之後，即開始着手減排規劃。2020年9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聯合國大會中提出，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
中國提出「碳中和」時間表後，行政長官林鄭在一個月後的《施政報告》中，宣布香港特區將致力爭取於2050年前實現碳中和目標，這比國家定下的時間還要早10年。林鄭月娥之後主持新成立的「氣候變化及碳中和督導委員會」，並在去年公布《香港氣候行動藍圖2050》，定下了更進取的減碳策略和措施，力爭在2035年前，將香港的碳排放量從2005年的水平減半。去年的《施政報告》中，她再拋出推動氫能電動巴士的說法。
2025確立新能源公共交通時間表
環境局回覆《堅雜誌》查詢時表示，政府於2021年10月公布的《香港氣候行動藍圖2050》，提出在未來3年內與專營巴士公司及其他持份者合作，試行氫燃料電池巴士和重型車輛。政府正與不同專營巴士公司及其他經營者聯繫，研究試驗的具體安排。
局方又稱，政府在過去數月已向不同持份者，了解氫燃料車輛在本地應用所須考慮和處理的事項。環境局會領導一個跨部門工作小組，處理包括氫能源的供應、所須配套設施、安全考慮、技術人員訓練、立法規管等工作。
在電動商用車方面，政府表示在2021年3月推出首份《香港電動車普及化路線圖》後，已有專營巴士公司宣布，購入電動巴士及在新車廠設置充電設備的詳細計劃，政府正協助專營巴士公司在新建及現有的專營巴士車廠、巴士總站及公共運輸交匯處設置，以及加裝相關快速充電設施。未來數年，政府亦表示會積極試驗各種電動及其他新能源公共交通工具技術，以期在約2025年確立更具體使用新能源公共交通工具的未來路向和時間表。
10年後不能再購買柴油巴士
政府未動，企業先行。有業內人士向《堅雜誌》表示，其實巴士公司自覺事情已經逼在眉睫，已先行「偷步」研究新能源巴士的可行性。
「雖然說2050年才達至碳中和目標，但目前巴士公司和政府協議的柴油巴士使用年期是18年，換句話說，巴士公司最遲在2032年，即10年後就不能再購買柴油巴士，否則計唔掂條數。」業內人士表示，巴士公司希望好好利用這10年時間，找到合適的新能源巴士，但直至今日，世界上尚未有一種新能源巴士，可以完全取代現時馬路上行走的柴油巴士。
「最大的問題是途程。」該名業內人士說，目前不論是充電式電動巴士抑或氫能電動巴士，都不可能在完成一次加氣或充電後，行走超過300公里路程：「即是說長途巴士線是不可以用電動車或者氫能車。」另一個問題，是根據現行法例，氫氣是不可以經隧道運送：「即是說需要使用隧道的巴士，包括過海巴士不可以用氫能車。」根據目前《危險品（一般）規例》規定，氫氣被定義為危險品，儲存超過5公升氫氣須申請牌照，而載有危險品車輛，更是禁止駛入隧道。
兩三年後提出氫能巴士先導計劃
事實上，巴士公司面對的問題可不止於此，還包括能源供應問題。氫能車使用的氫，目前香港沒有穩定供應，煤氣公司供應的只有混合氫氣。不過煤氣公司主席李家傑去年底曾表示，煤氣公司將與香港的巴士公司合作，推出以氫氣為燃料的巴士，煤氣公司會負責從天然氣之中抽取氫氣，並解釋燃氣中就有49%為氫氣，技術上完全無問題。
據了解，政府內部其實亦正在規劃，初步希望未來兩、三年內，能提出先導計劃，讓載客的氫能巴士在街上行走：「但其實得兩、三架巴士在街上行無甚麼意義，要造幾部行得走得的巴士好容易，但一隊氫能巴士車隊應如何調配？維修人工又怎樣請？無理由養一班人維修一兩架車。」業內人士說。
梁領彥： 為巴士充電就是個大問題
「政府去年推出減排目標，在私家車方面着墨很多，但在商用車方面目標不太清晰。」九龍巴士助理總監（策略規劃）梁領彥解釋，商用巴士行駛里數很高，每日如何為這些巴士充電就是一個極大問題。梁領彥舉例說，九巴九龍灣車廠有接近30年歷史，車廠變壓房規模不足以用作巴士充電：「這裏晚上超過200至300輛巴士停泊，如果要為它們全部充電，變壓房要有半座車廠大小。」梁領彥表明，政府一定要在政策上協助，和巴士公司加大配合，才能慢慢將車隊變成零排放。
如果香港要在2050前達至「碳中和」，九巴在2032年後就不能再購買柴油巴士。梁領彥解釋：「我不能夠當無事發生，繼續購買柴油巴士。但要使用新能源車隊，需要有很多配套。」九巴現時有14部電動巴士，是數年前透過政府「綠色運輸基金」（現稱新能源運輸基金）全額資助購買。
「這3、4年正正是我們去摸索，包括我自己，包括巴士製造商和其他持份者，看看如何去實現營運電動巴士。」梁領彥在總結經驗後，九巴決定再引入16架效能更高的單層電動巴士，希望今年首季可以營運。
2025年前500輛雙層電動巴士
「目前我們面對的問題是在雙層巴士方面。外國有電動雙層巴士經驗，例如倫敦已行了數年，但他們的雙層巴士是兩軸巴士，我們是三軸。兩軸載客量（約90人）比我們三軸（130人）低。而且我們要求有空調，所以挑戰大很多。」梁領彥說過去一、兩年電池科技突飛猛進，九巴與製造商商討時，對方說研發到可連續行走接近300公里的雙層巴士，如果真的成功，九巴車隊就有三分一巴士可以轉用電動。九巴已於去年底下了訂單，從英國購買52架雙層電動巴士，今年底至明年初會陸續運抵香港。
「這只是第一步。」梁領彥說：「我們目標是2025年車隊有500輛雙層電動巴士，大概八分一巴士屬電動。」為了迎接電動車到來，車廠等配套設施亦要配合，首要是提升車廠的電力供應，九巴正和政府及電力公司洽商當中，希望到時可以成功。
未來若要進一步增加新能源巴士數目，梁領彥說車廠建設是關鍵：「這方面我們有計劃在大埔工業邨以及屯門赤鱲角連接路，原本用作收費廣場的位置興建新車廠，公司和政府正和我在商討中。」梁領彥說，新車廠有更靈活的供電設施，到時整個九巴車隊，可以擴大到有1,500架巴士使用電能。
使用氫氣要克服安全問題
即便一切順利，到時全港仍然會有三分之二柴油巴士，減排問題始終未解決。梁領彥認為不要小看科技發展，他堅信「現在沒有但是將來會有」：「3年前你問我，雙層電動巴士是否真的在香港行到？我會有一個很大疑問。但3年後，我連訂單到下了。電池技術真的發展很快，4、5年後電池是否仍然只能支持行駛300公里那麼少？我很樂觀，相信電池技術發展可幫到我們，讓電動巴士可以行得更遠。」
去年特首在《施政報告》提出探討氫能巴士的使用，九巴方面樂見其成，事實上在《施政報告》發表前，九巴和政府以及巴士製造商，已經開始研究相關問題。
「對於超長途巴士，無論是業界和政府都有一致看法，不能完全部依靠電動巴士。」梁領彥解釋：「長途巴士的話，氫氣確實是一個很好選擇。但今天來看，和電動巴士比較，確實有更多困難要克服。首先，要使用高純度氫氣（99.9%），提煉出來理論上完全可行，但如何做煤氣公司目前仍在嘗試中。據我理解，煤氣公司在做的同時，亦有考慮從外地輸入，但要考慮安全和運輸問題。」另一個使用氫氣要克服的困難，是如何確保巴士行駛時的安全。據梁領彥所知，政府已成立了一個統籌小組，研究如何克服各方面的困難。
政策及法規上須有清晰方向
有說香港在氫能巴士發展方面，及不上內地和外國，梁領彥並不同意。他認為氫能巴士和電動巴士一樣，香港需要的規格與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尤其比外國要求更大的載客量，所需氫氣量和巴士設計都大為不同。另外，在法規配合上，據他所知政府仍在努力中：「所以說我們不是真的很落後，反而是我們業界、政府和各個持份者，要凝聚共識，然後讓社會接受。始終氫能是一種很新的能源，正如當年的士轉用石油氣，一段短時間內社會都抱着懷疑態度，擔心石油氣會爆炸，而氫氣的規格，要比石油氣高出很多。」
對於政府在推動氫能巴士上的角色，梁領彥認為，政府首先在政策和法規上，要有個清晰方向，由哪些部門監管、哪個部門「話事」，政府應要在跨部門小組上向大家交代。另一個是成本問題，氫能巴士造價是柴油巴士兩倍（約600萬港元一輛），還未計算興建和使用儲存裝置的成本。
巴士公司 須考慮財政上可持續性
「九巴作為最大的專營巴士公司，當然很希望大家可以一齊向前，但如果在財政上根本沒有可持續性，我們很難向其他持份者，例如股東去交代為何要做。」梁領彥回顧電動巴士發展時，政府在財政上亦有所支持，幫助公司在最初階段不用擔心「資本性支出」問題：「如果氫能巴士有這樣安排，會容易接受很多。」梁領彥相信政府不會「無政策」：「政策怎樣暫時未清楚，但相信未來數個月會蘊釀出來。九巴一定會推動這件事，但推動的力度和規模，則要先看清楚政策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