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每日飲用的水，真的安全嗎？為了維持食水質素，水務署多年前推出「大廈優質供水認可計劃」，可是2015年一次鉛水事件，令香港水質安全名譽掃地。2017年後政府痛定思痛，推出全新的「建築物水安全計劃」，雖然全港有接近18%的樓宇參加，可是私人樓宇反應非常「麻麻」。
為了挽回劣勢，政府再加碼推出資助計劃，資助私人樓宇業主參加水安全計劃。可是有業主立案法團認為，25萬元的資助，對動輒上百萬元的維修費來說只是杯水車薪，加上目前完全無法律約束大廈管理食水水質，坦言對計劃完全無興趣。政府表示未來可能就水安全修例，但區議員則認為，政府對市民改善水安全沒有足夠支持，即使立法也只會是假大空，變成無法執行的「假法」。
文：李向榮 圖：黃冠華
「我們有師傅做定期保養，每三個月洗一次水缸，因為我們大廈法團一直咁做，雖然法例無規定，是我們自發性去做。」有54年樓齡的旺角廣富大廈，業主立案法團主席梁慧明帶記者到大廈天台，了解儲水缸的清潔情況。記者發現，儲水缸內的水在陽光之下十分清澈，缸內亦沒有污垢。
梁慧明說，這是立案法團嚴格地每3個月清潔一次儲水缸之故，但她估計區內不是所有樓宇的食水都跟他們一樣乾淨，因為政府並無強制樓宇業主或營運者檢查水質：「多年來政府從來沒有要求或告訴我們要怎樣做，信都沒有一封。」事實上，供水系統安全不止是儲水缸，還包括整個供水系統。在西營盤，有大廈泵房入水水缸，竟然20多年都沒有清洗。雖說大廈同樣是每3個月洗水缸一次，但泵房入水水缸就多年未處理，結果發現缸內積聚大量淤泥，衞生情況可想而知。
鉛水事件爆食水質素安全隱患
多年來負責供水及水安全的水務署，為了促進水安全，曾在2002年推出「大廈優質供水認可計劃」，鼓勵業主妥善維修保養內部供水系統。不過，這個曾有數以千計樓宇參加的計劃，因為一次鉛水事件而名譽盡毁，水務署亦被指摘監督不嚴。
2015年揭發的食水含鉛超標事件，多條公共屋邨、居屋、私人屋苑、醫院及教育機構，都被揭發食水含重金屬量超標。其中出事的公屋樓宇啟晴邨滿晴樓，在揭發鉛水事件後，竟仍獲水務署發出「大廈優質供水認可計劃食水」證書，令人質疑水務署推行多年的優質供水認可計劃，究竟是否有能力改善和確保樓宇水質。
鉛水事件經調查後發現，有一間建築公司在燒焊時使用含鉛焊料，結果導致食水含鉛量超標。政府之後組成「水含鉛超標調查委員會」就水質問題提出建議，獲發展局和水務署接納，並在2017年9月推行「提升香港食水安全行動計劃」，計劃中提出的5大行動，其中一項就是推廣「建築物水安全計劃」，而長遠而言則計劃制定食水安全規管制度，即修例加入水質安全元素。
實施3年計劃進度欠理想
計劃在2017年展開，由水務署制定範本及指引，協助樓宇業主及物業管理人，按照世界衞生組織的建議，為樓宇制定和實施「建築物水安全計劃」。水務署回覆本刊查詢時表示，目前全港約有1,600幢樓宇實施了「建築物水安全計劃」，涵蓋約47萬個住戶，佔本港住戶總數約18%。當中私人住宅樓宇約有1,200幢，涉及約30萬個住戶。
事實上，這個計劃的進展未算理想，如果與一年前比較（2019年8月底），當時已聲稱有1,000幢私人住宅樓宇實施了該計劃，涵蓋212,000個住戶。換言之，計劃在一年間只增加了600幢樓宇，當中或已包括了曾發生鉛水事件的公共屋邨。房委會曾承諾，由2018年第四季起，計劃於4年內，在名下185個公共租住屋邨，全數實施「建築物水安全計劃」，合共涵蓋約73萬個住戶。
額外撥款4億4千萬資助計劃
究竟是哪一類型的住宅或樓宇參加了計劃？政府未有提供進一步數據。但記者發現，有些在市區的舊式私人樓宇，對有關計劃並不熱衷，有些甚至未聽過這個已經推行了3年的計劃。旺角廣富大廈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政府也發現參與計劃的樓宇數字偏低，尤其是私人樓宇參與不足。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於是在2019年《施政報告》宣布，動用4億4千萬元，推行「水安全計劃資助計劃」，「貼錢」鼓勵私樓推行「建築物水安全計劃」，於今年7月13日開始接受申請。
根據資助計劃，樓宇於市區，包括沙田、葵青及荃灣區，平均每年應課差餉租值在162,000元，或新界124,000元以下，都可提出申請。獲批後政府在第一階段會資助1萬元，讓樓宇聘請合資格人士，為樓宇內部供水系統進行水安全風險評估。評估過後，樓宇須按要求定期保養供水系統（如清理水缸），以及聘請合資格人士進行檢查。首兩年的資助上限為每幢樓宇32,500元，其後兩年的資助上限為每幢樓宇1萬。
資助上限每幢樓宇25萬元
在資助計劃生效的4年內，樓宇須聘請獨立人士，進行審核計劃的實施，資助上限分別為每幢樓宇5,000元（首兩年）及2,500元（後兩年）。如果在第一階段被驗出有水安全風險，水務署會安排顧問審核所建議的維修工程及水質測試，並會獨立估價及發放額外資助，上限為每幢樓宇25萬元。
水務署表示，資助計劃將推行5年，預計約有5,000幢合資格私人樓宇受惠。署方現時共收到約340幢樓宇申請，已有9幢樓宇原則上獲發批准通知書，而其他申請正進行審批中。獲批出申請的樓宇所獲的資助金額，會視乎樓宇的實際支出，以及是否需要進行全部供水系統維修工程和措施，以控制水安全風險。
「當局應考慮一筆過撥款處理」
「如果整個系統連檢查、連同顧問報告的話，以我們做過維修的經驗來估算，（資助數目）肯定是不夠，因為這些工程使費很大，尤其是樓齡長的樓宇。」旺角廣富大廈業主立案法團主席梁慧明說，幸好他們的大廈保養得好，所以無此需要，但對其他需要保養的樓宇來說，這筆錢肯定不夠。
梁慧明估計不會有很多大廈申請資助：「就算有都計唔到（實際）條數，會有好多手尾跟，即是有很多尾數要找。」她說，工程開始了就不能停止，到時法團可能需要找住戶集資：「街坊就會問點解無端端要畀錢，我食咗大廈嘅水幾十年，都食我唔死。」她同意水安全計劃有好處，有錢當然可以做，但一說到資助計劃，她就認為政府應該一筆過撥款處理，而不是要人自行申請：「因為好多舊樓業主立案法團負責人都係長者，根本不在行，所以政府要畀錢找專業人士來幫忙，唔好要人煩先係最好安排。政府有承擔，大家都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政府出豉油街坊出隻雞？
「其實有唔少大廈的業主立案法團，聽到呢個資助計劃，都覺得幾得意，但就唔會做。原因好簡單，資助金額太少。」油尖旺舊式住宅林立，該區區議員許德亮表示，近日有街坊向他查詢資助計劃，亦提出了很多意見。據他了解，資助計劃講明要聘請合資格的專業人士檢查，政府資助5,000至1萬元費用後，如果要進行維修，或者一些改善水質工程，資助上限只有25萬：「其實換一個纖維水缸，未計算入圖則都要40至50萬。」
如果不換水缸換水喉又如何？許德亮解釋：「好多時大廈要換水喉，每一處計連搭棚要20萬，而且一幢大樓往往有十處八處地方需要維修，一般來說要百多萬，只有單幢式7層舊樓，才有機會幾十萬夠用。」政府推出這個資助計劃，許德亮形容是「你（政府）畀少少豉油街坊，街坊就要出隻雞」。所以有很多法團都向他反映，計劃有「小小」吸引，但只有「少少」錢資助，所以都決定不做。
許德亮：政策制定應先向民間諮詢
想計劃真正能發揮作用，許德亮認為政府需考慮清楚，是否要在撥款改善維修的部分增加撥款，例如仿傚市區重建局那樣，撥出數以百萬計的資助。另外，他認為政府即使以立法方式，強制控制水質，都不能解決問題：「如果立法，法團要找專業人士檢查和改善，不改善就違法，咁我諗法團都唔會申請撥款，因為這等如搬石頭揼自己隻腳。他們會睇你來不來查。
推行這些特別涉及民生的議題時，許德亮認為，政府應多向區議會或民間團體諮詢市民意見：「否則又好似三無大廈要買保險嘅法例（即2019年1月實施的《建築物管理（第三者風險保險）規例），訂立了但卻從來沒有提出過檢控，政府應該諗清楚，根本就不應推出。」
發展局：法例加入食水安全元素
對於立法規管水質問題，發展局表示，有關制定一套適合香港的食水安全規管制度的顧問研究已完成，因應水務署對現行的《水務設施條例》及其規例進行全面檢討，發展局會與水務署考慮在修訂條例的建議中，加入可提升香港食水安全的元素，並會適時進行公眾諮詢。食水安全諮詢委員會於2018年1月1日成立，成員包括相關領域的學者和專家。
對於水務署的工作效率，局方亦成立了一個名為食水安全小組的專責小組，其職能是監察水務署在食水安全方面的表現，包括定期檢視水務署的食水水質監測數據，以及進行審核和突擊巡查。專責小組亦會委聘獨立審核機構，就水務署食水供應的品質管理系統作外部審核。上述機制與海外水質規管監督對供水者所實施的監察機制相若，能確保水務署的供水符合香港食水水質標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