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最近關注的焦點是，台灣積體電路製造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台積電 TSMC）在美國白宮宣布大規模投資建廠計畫，這當然是特朗普揚言發起晶片關稅戰的結果；台積電在美國投資設廠的後續影響，反映在股價跟ADR皆是下挫，之今仍餘波盪漾。同時間，另一起引發眾人關注的新聞事件則是，新創公司（Startup 香港稱為初創）高階主管的殺人被殺。
本月7日，雲云科技董事長曾志新（Thomas）在公司砍殺技術長梁子凌（Bird）致死，對AI產業而言，這起殺人事件引發的討論，不下於台積電宣布在美設廠引起的風暴。雲云科技是寶寶攝影機品牌CuboAi的開發商，剛完成B輪融資，透過創投「國發基金」，資本額已達台幣4億元；這家新創公司不僅獲得經濟部門「國家產業創新獎」的肯定，下一步更準備申請 IPO（首次公開發行募股）。故事原本很美好，是一部創業成功陽光燦爛的勵志劇，誰知劇情急轉直下，變成勾心鬥角步步驚魂的宮鬥劇。
案發前一天，技術長Bird在公司LINE群組發出6千字的離職信，指自己和公司理念不合，並控訴董事長Thomas管理無方；Thomas常對他無禮，他被退出群組以及被削權的過程，都沒有被諮詢。文末表明去意甚堅，該離職信引發公司內部的軒然大波。
隔日下午，董事長Thomas、技術長Bird、人資主管，在公司召開離職會議，討論離職交接與刪除文章事宜，Thomas要求Bird收回該文，Bird原本答應，但隨即表示如果收回，該如何向同事解釋收回原因？Thomas未獲得積極回應，因而情緒激動，持水果刀起身砍殺Bird，再吞刀自殘。Thomas連續朝Bird的頸部和背部砍刺7刀，導致Bird氣管及頸動脈被切斷，當場身亡。
這起事件引發關注的第一個原因是當事人身分，也就是社會階層。無論是基於氣憤或預謀，殺人當然不對，但是選擇以「物理性消滅」對方，通常是8+9（混混，香港稱為古惑仔）的習慣；而這起殺人案卻發生在新創公司與AI產業，也不是員工砍殺老闆，而是老闆砍殺員工，這才引起小市民關注。引發討論的第二個原因是彼此衝突的動機，他們並不是為了爭奪女人導致情殺，也不是股權分配或離職金額談崩的財殺，是因為兩人都認為對方毀壞自己名聲（Reputation）而結下的仇怨。名聲是甚麼？名聲其實是信用，是一種無形資本；積累名聲的過程，就是如何在江湖插旗揚名立萬的過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職場當然也是江湖；職場政治學，是一門小市民無法迴避的學問。
我看完Bird的6千字離職信，也聽完雲云科技的57分鐘會議錄音檔，這家新創公司的員工人數約70~80人，「公司治理」這件事，離職員工稱之為「職場霸凌」，但究竟是職場霸凌？還是離職員工本身績效不彰？這需要更多事證方能釐清。會議中，董事長Thomas開門見山宣布會議兩項原則：一是只陳述自己看到的，以免流言四起造謠不斷；二是不會有投票表決，因為是老闆跟員工的談話會。我認為這兩項原則都很合理，也反映這家公司的管理出了問題，內部洩密與謠言不斷是真實存在的危機（不然我們路人怎麼能聽到內部會議的錄音檔）？
走筆至此，我想聊聊「離職信」這件事。錄音檔一再出現Renee這個離職員工的名字，Renee離職的時候發了封離職信，顯然董事長Thomas覺得不妥，經過談判，Renee做了修改，這場談話會正是在討論，Renee的離職指控是否真實？誰知技術長Bird離職之前，還是發了一封離職信，可以想見，這封離職信的殺傷力更大，也說明這家公司的內部溝通完全無效，信任關係已經完全瓦解。
技術長Bird曾在該會議發言，稱Renee的離職信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不同意，這是錯誤的類比；離職信當然可能像自白書一樣說出真相，但也可能是職場政治鬥爭的延續，例如功績歸屬於誰？過錯該向誰問責？信中內容不一定句句屬實，書寫動機不一定皆是良善，簡而言之，離職信不能盡信。
許多人花大錢念MBA學管理，這起新創公司的白領殺人案，正是活生生的MBA教材，你怎麼看？
文：蕭博士
曾任中央研究院博士後研究員、行政院諮議、高雄市市長機要秘書、國會辦公室主任。曾任教聯合、逢甲、醒吾、育達等大學。喜歡紅酒、美食、旅行、還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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