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德國稍有了解的讀者，說起德國，都會想起高效、嚴謹、守紀律的刻版印象，但直到近年，「德國效率」的神話就被打破了，德鐵誤點成為常態，德國基建也頻頻有災難性的建設時長，如柏林勃蘭登堡機場、漢堡易北愛樂廳都是當中的反面典型。當中複雜的原因很多，其中精神層面的變遷，則是過去高效、嚴謹、守紀律來源的「普魯士美德」已經被社會拋棄，這些曾為德國帶來現代化動力的價值，已然消失了。
自18世紀以來，普魯士推行一系列的改革，這包括了宗教改革、整頓國家制度及軍隊的中心等一系列的思想層面上的革新，帶來一系列秩序、勤勞、簡樸以及敬畏上帝等的新教加爾文宗的價值觀，及後就被稱之為「普魯士美德」，在多場普魯士著名的勝仗，如以一敵三、以弱勝強的「七年戰爭」、1866年的普奧戰爭以及1870年普法戰爭，普魯士整齊軍營、炮準鋼精的形象深入人心，普魯士美德成為民族敘事的核心，也通過戰爭廣為世人所認識。
惟在納粹時期，對紀律與責任的濫用給「普魯士美德」蒙上陰影，戰後德國社會長期對這一傳統保持審慎態度，左派、自由派以及天主教勢力都對「普魯士美德」持激烈的批判態度，而德國戰後主要就是天主教為代表的聯盟黨以及左派為代表的社民黨執政。
在教育的改革裡，教育模式被大幅改造，自1968學運後，德國教育改革強調自主與個性，強調激發創造力，但也削弱了對秩序與責任的培養。教師反映學生紀律感降低、課堂秩序差、吃苦精神不足。過去普魯士強調集體、對「為集體負責」這一美德的期待日益淡化，年輕一代更重視個人表達，缺乏奉獻意識。媒體曾用「道德真空」「自我社會」等詞匯描述這種現象。在自2011年後，德國也廢除了義務兵役，年輕人失去了接受紀律訓練與集體生活的機會。老一輩普遍擔心這一代人缺乏責任感與服務意識。對此，德國總理默茨提出恢復「社會服務年」，讓青年在一年中參與軍隊或公益項目。
德國對於「普魯士美德」的態度是分裂的，左翼陣營對「美德流失」論提出了強烈質疑。他們認為這是一種「文化懷舊」，誇大問題並忽視社會的自然演變。保守派則認為重提傳統美德並非要復古倒退，而是希望在新時代背景下賦予其新涵義。他們贊同進步派所說的需避免刻板和僵化。
時至今日，「普魯士」已基本上與德國無關，德國也由民族國家慢慢變成一個衝移民國家，新移民對於「普魯士美德」沒有天然的好感，更何況普魯士美德建基於新教傳統之上，來自中東的穆斯林更是難以擁抱這些德國傳統價值。
文：姚英毅
旅居歐洲香港媒體人，曾獲多個亞洲與全球性新聞獎、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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