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隨筆（二） 江口沉銀與流寇亂起　文 : 松花芥子

去過長洲的朋友都知道有個張保仔洞，據聞清末盤踞珠江口至香港一帶的海盜張保仔在這裏埋藏了不少金銀珠寶。在據傳另一個藏寶地廣東台山上川島，還流傳着一首關於寶藏埋藏地點的神秘詩句“欖仔對蛾眉，十萬九千四，月掛竹竿影，兩影相交地。”無數尋寶者按着這首詩的線索去尋找，全部都鎩羽而歸，不得不讓人懷疑所謂寶藏的真實性。
不過同樣是姓張的一位巨盜流寇，比張保仔早二百年，名氣更響亮，在中國歷史上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人物，留下來的一首藏寶詩，卻在幾百年後指引了後人發掘出驚世寶藏，這就是張獻忠的江口沉銀。
“石牛對石鼓，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這首神秘民謠在四川彭山江口鎮已經流傳了300多年，指的是明末流寇張獻忠沉入江中，被譽為亞洲第一寶藏的‘江口沉銀’。
2017年3月，傳說中的張獻忠寶藏“江口沉銀”在四川眉山市江口鎮錦江與岷江外江彙流處被發現並證實。考古發掘現場是以圍堰圍起來的一段江面，江水大部分抽空，裸露的河床砂石裏，共發現30000多件文物。
2018年4月的第二次考古發掘，再次出水各類文物12000餘件。其中一枚珍貴的蜀王金寶，系國內首次出水的明代藩王金寶，可惜已被砍碎成十多塊。
光是五十兩的明朝府庫稅銀就有百多枚，多個藩王府邸珍藏金冊、大金錠，和無數富貴人家的首飾金銀器等，是八大王張獻忠作亂多年從全國各地搶掠搜括而來。其中最珍貴的是虎紐永昌大元帥金印和‘西王賞功’金幣，堪稱國寶。

流寇最早起於陜西，這裏的農民受到災荒和官府橫征暴斂的傷害最深，在死亡絕路與流寇作反之間選擇，大多數人選擇了後者。
明末流寇亂軍中，最重要的人物是李自成和張獻忠。崇禎二年李自成殺妻殺官起義，投入甘州的叛軍。崇禎三年，張獻忠在陜西米脂十八寨起義，自稱“八大王”。他們兩人先後加入了‘闖王’高迎祥的叛軍隊伍，與明軍輾轉在陜川晉豫激戰。崇禎九年，高迎祥兵敗被殺，李自成接任「闖王」，在陜甘寧一帶發展勢力；張獻忠則轉戰豫鄂徽皖之間。

經過多年與官軍的對戰，李自成和張獻忠率領的流寇聲勢大盛，無論軍隊作戰能力與軍備，都與明朝官軍不相伯仲。崇禎十四年，李張相繼攻佔洛陽、襄陽；張獻忠與羅汝才聯軍在四川大敗官軍。在此期間，李自成三攻開封，五殲官軍主力，攻破襄陽，並在汝州之戰中全殲孫傳庭主力。之後破潼關，入西安，盡佔秦、隴全境及晉西山區，並收編大部三邊官軍。此時，張獻忠亦已攻下漢陽、武昌。
崇禎十七年（1644年），隨着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禎皇帝倉惶逃出紫禁城，在煤山自縊，大明朝滅亡。張獻忠則率大軍入蜀，建大西國，年號大順。張獻忠在圍攻成都時，守將楊展被俘，後來乘亂逃去。張獻忠在蜀的兩年之間，大舉屠戮平民百姓，川南損失人口一半，川北幾乎死亡殆盡。八大王每天殺人為樂，一時無人可殺，甚至把熟睡中的妻妾數十人拖出去斬首，到第二天清醒時才想起來。據說，張獻忠還立碑明誌，上書“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這就是有名的“七殺碑”。
順治三年，明將楊展率軍回蜀幾次打敗大西軍。張獻忠遂將多年搜括的金銀財寶裝船，從成都經錦江進岷江出川，準備逃走，卻在江口鎮一帶遭遇楊展伏擊，船只被焚毀，數千箱金銀珠寶落水。數月後張獻忠逃至川北，被清猛將鰲拜（對，就是後來被康熙和韋小寶合力擊殺的鰲拜！）斬殺，結束了其殘暴血腥的一生。

至於李自成，崇禎十七年一月在西安立國，國號“大順”，改元“永昌”。三月進軍北京，克大同、宣府、抵居庸關後大軍進京如入無人之境。崇禎帝自殺後，李自成佔據紫禁城。最初京城秩序尚好，後來兵丁紀律漸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踞守在山海關的寧遠總兵吳三桂本待歸降大順，忽聞李自成在北京抄了他的家，抓了他的老爸吳襄和愛妾陳圓圓，衝冠一怒。一方面假意歸順李自成，一方面向關外清軍主帥多爾袞乞兵，企圖夾擊殲滅大順軍。崇禎十七年四月，李自成親率大軍，與吳三桂在山海關一片石激戰。在吳軍與清軍聯合進攻下，李自成大敗撤退回北京。二十九日匆忙稱帝，次日退出北京 ，離開時把北京城劫掠一空，火燒紫禁城，怒殺吳三桂一家老幼。之後經山西平陽、韓城進入西安。
清兵入關後，攻入已然無人管治的北京城，睿親王多爾袞攝政，把年幼的順治帝以及大清朝廷由盛京遷往北京，後封吳三桂為平西王。
順治元年（1644年）冬，清軍兵分兩路進攻西安，次年正月潼關失守，李自成撤退到武昌。順治二年五月，大順軍節節敗退，到達湖北通城九宮山。據說李自成在率領輕騎20餘人登山探路的時候，被當地村民殺死，屍首被秘密埋葬。
不過看過金庸《鹿鼎記》的朋友應該記得，李自成實際上是詐死，剃光了頭髪躲到湖南石門夾山寺出家為僧，法號奉天玉和尚，禪隱三十多年才圓寂，這個傳說從清初一直流傳至今。夾山寺為禪宗道場，茶禪祖庭，在日本享有盛名。寺內一直有一座據稱李自成出家後居住的闖王殿；奉天玉和尚也確有其人，只是無法證實就是李自成本人。
從1980年到1994年，在夾山寺陸續發現可以證明奉天玉和尚就是李自成的出土文物證據，這文物與史料考據，展開來又是另一篇文章了。

文 : 松花芥子

游走滬港两地二十餘年的香港人，復旦大學考古學博士，從事國際教育、青年創業孵化、文化旅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