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早前在報章撰文，擔心《基本法》23條立法後，「煽動意圖罪」的範圍打擊面過大，引來工聯會立法會議員陳穎欣拍片質疑「曾鈺成關鍵時造反」，指責曾鈺成質疑23條多於支持。為此，跟曾鈺成同屬民建聯的立法會議員何俊賢，則不點名反駁陳穎欣，稱議員責任就是釋除坊間對23條的疑慮，而非提出疑慮的人都被標籤成反對23條，並指對方「博取流量以及違反愛國者行為」。
事後，工聯會會長吳秋北接受訪問時，呼籲傳媒無需要再炒作，但是隔空對罵既已發生，誰也不信兩黨之間沒因此而產生隔閡。另一方面，由曾鈺成撰文，到陳穎欣開咪，再到何俊賢反駁，都在在證明本欄過去所言，即所謂建制派的組織和紀律問題，而且縱觀三人撰文和發言的內容，都有一定程度的問題，某程度上亦反映建制派的整體議政質素，實在值得商榷。
先說陳穎欣的質疑，所謂「曾鈺成在關鍵時作反」，網上不少建制派支持者，確實對他有此印象，特別是回憶起他在2019年修例風波期間的表現，此一負面印象相信會更加深刻。然而，陳穎欣若是未能對於曾鈺成的質疑或顧慮，提出有力反駁的話，單憑說他在報章提出23條立法的一些疑慮，便說他是所謂「作反」，則是毫無說服力之餘，更有利曾鈺成塑造自己「不盲從」和「敢言」之形象。
至於何俊賢的反駁，所謂「博取流量」不過是誅心而論，說對方違反「愛國者行為」，則是語意不清的扣帽子。至於議員職責是釋除坊間對於23條的疑慮，前提是對方的疑慮至少貌似合理，若所謂的質疑根本是無理取鬧，議員倒是有責任直斥其非。然則，曾鈺成指「煽動意圖」的範圍打擊面太大，此一疑慮是否合理？何俊賢並沒或不敢加以說明，亦沒有提出何種辦法，包括立法時應否收窄「煽動意圖」的範圍，以釋除所謂「坊間」，實則是曾鈺成的疑慮。
是故，不論陳穎欣還是何俊賢，其罵戰內容都像是沒有營養的互扣帽子，卻未能說明曾鈺成的質疑是否合理。事實上，任何有細閱過諮詢文件，便會發現「煽動意圖」並非港府借23條立法制定的新法例，而是為現行的《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進行法律適應化。所謂法律適應化，是指港英政府在回歸前制定的原有法例，其部分字眼或內容應當作出修改，以符合《基本法》下的新憲制框架。
在此情況之下，除非曾鈺成像其他法律門外漢一樣，從沒清楚「煽動意圖」的條文和歷史，否則他定必知道今次諮詢文件，只是把原有的「女皇陛下本人」、「其世襲繼承人或其他繼承人」、「香港政府」、「女皇陛下子民」及「香港居民」，修改為「《憲法》確定的國家根本制度」、「《憲法》規定的國家機構或中央駐港機構」、「香港特區的憲制秩序、行政、立法或司法機關」、「中國不同地區居民」及「香港永久性居民」。
當中，曾鈺成擔心所謂打擊面太大的第(iv)款「意圖引起香港特區居民間或中國不同地區居民間的憎恨或敵意」，基本上就是修訂原有條文的第(d)款「引起女皇陛下子民間或香港居民間的不滿或離叛」，若論兩者之間唯一分別，是舊條文中的「離叛」，有着促使他人產生分離主義情緒的意味，今次修訂用「敵意」取代，某程度上縮窄了入罪範圍，只要挑起香港與中國其他地區居民之間的矛盾，才屬犯罪。
值得一提的是，香港早在回歸當日，曾鈺成有份擔任議員的臨時立法會，通過了《香港回歸條例》，並在《釋義及通則條例》加入附表8，述明原有法律中的字和詞句在〈1997年7月1日及之後的解釋〉。換言之，即使現行《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尚未更改字眼，但不代表條文已經失效，第(d)款亦應按照諮詢文件提的字眼修訂來理解，即是現時如有人蓄意挑起香港居民之間，或港人與內地居民之間、或內地不同地區居民之間的不滿或離叛情緒，都是犯罪行為。
此一關於法律適應化的知識點，曾鈺成於2015年所撰的〈法律去殖〉便曾提及，意味着他理應清楚知道，挑撥香港與內地居民之間的矛盾，本來便是現行法律的刑事罪行，但他這麼多年以來，又何曾質疑過此一現行條文的「打擊面過大」呢？似乎沒有。當然，沒有提過不代表他未必過去覺得現行條文的「打擊面」過大，所以他撰此文目的，是想趁此23條立法的機會，把原有的第(d)款給閹割掉嗎？
這個問題，曾鈺成在文中並沒明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由曾鈺成在2016年倡議成立的智庫：香港願景，曾於2017年4月發表發表關於23條立法的研究報告，建議特區政府以先易後難原則，分兩階段立法，當中建議《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的「煽動意圖」修訂，並沒刪除現有條文的第(d)款，而是字眼上修改為「引起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或香港居民間的不滿或離叛」，意味着過去的他似乎沒甚麼「打擊面過大」的疑慮。
香港願景〈二十三條的立法之路〉報告連結：
http://www.hongkongvision.org.hk/research-detail/judicialpathtoarticle23ofthebasiclaw
由是觀之，陳穎欣質疑曾鈺成「作反」，其實有一定道理，只是她未能提出證據。至於意圖袒護曾鈺成的何俊賢，是否應該解釋一下，他的黨友何故過去提出的23條立法建議，是主張保留「煽動意圖」的第(d)款，到現屆港府立法時亦建議保留時，他又打倒昨日的我，指此一條款「打擊面過大」？此外，他本人是否也支持曾鈺成之說？這個問題，決非靠着訴諸動機，或扣人幾頂帽子，便能糊弄過去。
文：陳凱文
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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