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每天晨光未露,父親便帶我上山晨運。六歲孩童總貪睡,翻來轉去,不依不依,也得隨父親出門。東方雲霞日漸紅,氣爽風清,睡意全消,一路與父親談起家鄉舊事。祖家大屋有碉樓防賊,門外有條小河,家鄉的印象在這說說笑笑間深刻在腦海内。上山路上父親教我唱歌消除勞悶,還記得有這首《義勇軍進行曲》。父親常囑咐我不要忘了自己的家鄉,這就是我們上一代人生活在這片暫留的土地上的情懷。不覺不覺行到山頂上,從山上向啟德機場遠眺維港兩岸,港內海寬浪急,漁船、輪船、大洋船交錯其中,充滿生氣,這個景象亦成了我的鄉情。
那個年代很多人怕談國家,不是左就是右,年青人情願學好英語找出路去,也不願輕易講出對國家的意見。「祖國」兩個字,只有潛在血液皮膚和髪色内,從不會在口裏説出。漸漸連「國家」這個詞也變得模糊,只可以埋在心裏。「國籍」變成了「籍貫」,代表了自己的歸屬。那一代是這樣,到這一代「祖國」一詞更變得陌生而且不順口自然了。
九七年後説愛國的人多了,但當國歌音樂響起,敢高聲唱國歌的人還是聲聲可數,可能是害羞吧!有位從內地來港多年的好朋友說,香港的年青人很奇怪,他們說「國家」談「愛國」都很自然,當講到「祖國」一詞,總表現得扭捏,就是不自然。我想這可能是地方習慣用語上的分别,也就是這裏的人自小不慣用這個詞,就像是有地方特式的「方言」一樣。當然還可能是在地方教育和文化生活累積發展而成的原因。想是沒有什麽陰謀論,只是習慣吧!
從港人不習慣用「祖國」一詞,特區政府應該特别要注意,因為這個現象同時反映出香港人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與國民教育的不足,影響了港人的對國家和國民身份的認同感。這份認同是來自民族文化,是來自家族祖先傳承,是來自對土地的情懷。香港的年青人所以不習慣用「祖國」一詞,就是缺了前兩項,而只感受到自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情感,令他們淡化了國民身份。
幾年前帶着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回鄉,看到鄉間祖屋及周圍的景象,我腦內幾十年前父親的留聲,帶着我回歸遊覽這個祖家,全不覺陌生,一股親切,觸起親情,心中一酸,看花兩眼。又在十幾年前第一次在南京大橋上看着「一条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潛在血液裏對「祖國」的情,由澎湃洶湧的波浪激起。這條大江與我小時候看的維港大海相比,破了我有限的見聞,那遼闊的大江,震撼入心。原來這片大地與我們血脈相連,根深情重,是我的祖國。
雖然自小在香港長大,可是對「祖國」的情,早就在父子閒談間種下。希望我們的下一代,當聽到國歌音樂響起,會高聲唱出愛國情,當說起「祖國」,都會感到那份民族文化的自信與自豪。
文 : 陳祖光
香港警察隊員佐級協會主席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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