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向來有「黃牛黨」問題，但到底在什麼時候才發展至如此氾濫的地步？據筆者的觀察，大概在08年金融海嘯之後。
自90年代末，筆者與友人差不多每一、兩年左右便會購買紅館及伊館的門票，絕大部分時候是去看香港歌手。當然，我們也會捧黃子華的場，看他的「棟篤笑」，由伊館到紅館，都一直支持他。
從前買門票也不易，但稍為排隊，或互聯網興起後到線上訂講，都不會購不到票。很多時候，筆者不會在公開發售的第1天便去搶票，但始終不會買不到票，最多就是位置不大理想，或購不到自己想買的場次而已。值得一提的是，當年就算公開發售一段時間後，仍可以做「山頂的朋友」。曾有朋友試過即場去碰運氣，當天仍會有一些「山頂門票」。
直至2010年左右，筆者亦曾試過公開發售當天走去購買黃子華的「棟篤笑」。由於當年在大會堂附近上班，早上9點左右去排隊，大概只排了5分鐘左右，便購買了兩場共4張的門票，都是「握手位」。兩張「自用」，兩張則送給朋友。當時黃子華已「封神」(非常受歡迎)，朋友見筆者居然可以在不用向「黃牛黨」屈服的情況下購買到「握手位」，都感嘖嘖稱奇。
當年紅館的「炒風」已再起，很多歌手的門票已被炒至「天價」，怎樣排隊也不可能買到「握手位」。因此，很多朋友認為普遍觀眾覺得看「棟篤笑」不必坐「握手位」，所以筆者才成功「執死雞」。但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只過了不足兩年時間，連黃子華棟篤笑的「握手位」亦被炒至「天價」。筆者千辛萬苦的「撲飛」，最終也只能做回「山頂的朋友」。最較人氣憤的是，明明同場中有不少「吉位」，但偏偏所有門票都「歸邊」並「消失」了。
綜合來說，近年香港的「黃牛黨」問題再度惡化，情況如下：
1. 這「黃牛黨」再臨的時候，正值08年美聯儲啟動「量化寬鬆」大量「印鈔」之際。當時中國同步宣布投放4萬億基建及增加了超過8萬億的信貸。由於香港就只剩下地產及金融，在「低息」及「大放水」環境下，香港樓價大升，金融資產波動，最終資金「無孔不入」。當年坊間除了「熱炒」蘋果手機之外，最後連文娛康樂活動相關的門票也不放過。
2. 「黃牛黨」再次興起，恰巧是「大放水」和「持續低息環境」之年代；當然，這亦與香港除了「炒賣」之外已沒有什麼產業好做有關。互聯網於1995年興起，在2000年左右便已廣乏運用。但「黃牛黨」在2008年後才正式重臨。互聯網及手機通訊應用程式使「黃牛黨」運作得更有效率，但未必是「炒風」重臨之根本原因。
3. 香港作為資本主義社會，普遍人都不抗拒「價高者得」的精神。「黃牛黨」作為「分銷商」或「包銷商」，也保障了主辦單位之利益。「包銷商」可以為主辦單位「造勢」及「宣傳」。大家也傾向相信這完全是正常不過的商業行為。以主辦方的利益來說，把所有門票分給贊助商及「黃牛黨」更為穩妥及划算。
4. 但有趣的是，香港有明顯的法例針對「黃牛黨」，只是相關法規已過時。換句話來說，「黃牛黨」從頭到尾都是犯法行為。只是法規及執行，都追不上科技發展罷了。
5. 為何售賣「黃牛票」是犯法的？從某一個角度看，這視乎我們怎樣看待「紅館」門票。如果我們視之為「財金產品」或「高端消費品」，價高者得、包銷及分銷，都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果視之為提供給市民的「文娛康樂活動」，是給予老百姓娛樂的一個渠道，則我們又應否以處理投資產品的態度去看紅館門票呢？進一步來說，連政府體育場地亦被「黃牛黨」攻佔，小市民連簡簡單單的想租借一個公共場所做點運動，仍要額外付錢予「黃牛黨」，這又是否公道呢？為何簡單地租借一個羽毛球場，都要勞煩「黃牛黨」包銷呢？
6. 「黃牛黨」以「寡頭壟斷」的方式收緊供應，並把價格推高「造勢」，甚至乎自行製造買賣紀錄，營造「一票難求」及「一票值千金」的假象。換句話來說，他們根本就是在「操控價格」！所謂的「幫忙分銷」及「付出宣傳成本」，壓根兒就是在「造市」及公然欺騙市民！
在互聯網與手機通訊及應用程式非常發達的年代，大潮流明明是「去中間化」，我們根本不需要「分銷商」從中作梗。另外，「黃牛黨」在「人為地收緊供應」、「操控價格」及「造市」；其本質就是一場騙局。而且，就算把這些手法放到「金融市場」及「房地產市場」，都是明顯不過的犯法及不道德行為。還有，「黃牛黨」之目標並非售出所有門票，而是「利潤最大化」。極端來說，「黃牛黨」可以把99%的門票掉到垃圾筒，然後把1%的門票炒至「天價」並賣出，這毫無疑問會造成公共及社會資源浪費。因此，被「黃牛黨」攻陷的紅館，總會有「一票難求」，但現場卻剩下很多「吉位」之情況。
在現實世界裡，我們不可能凡事都追求絕對的道德及公平。無論在房地產及金融市場，我們都可以看到資本家擺明車馬的「收緊供應」、「操控價格」及「造市」。只要「大莊家」的做事手法夠細膩，分工夠精密，我們甚至乎不能把之界定為「犯法」。就算在某些情況下，他們確實犯法了，但在執法及司法體制上，我們亦極難把他們定罪。此外，這還牽涉非常龐大的利益，很多時候連政府本身也是「持份者」。這「利益大山」不見得可以輕易被撼動。
小市民在置業及投資保值上已無可奈何地被剝削多年。如今，大家連到紅館欣賞演唱會，仍要給我們看到被炒至44萬一張的門票；我們只想找個公共場所做點運動，也要先給巨額款項予「黃牛黨」；這是否有點過火呢？
文：寒柏
從事金融業，自由撰稿，醉心武俠小說創作；近期發表《汴京遊俠傳》、《獵頭交易》、《清明上河記》和《天人》等小說。著作還包括《金庸雅集：武學篇》和《金庸雅集：愛情、影視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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