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亂象】市民全力協防 奈何指揮無能 政府抗疫失誤前線埋單

打了逾兩年的抗疫戰,經歷5波疫情,以今波戰況最激烈,背後一班基層員工在戰線上一直緊守崗位,默默付出協助應對疫情,但政府防疫失策令疫情失控,增添他們工作壓力,難免滿腹怨氣。

有政府救生員本着救急扶危職責,自動請纓走上最前線做抗疫義工,但礙於政府安排「甩漏」,對求助者愛莫能助;有醫管局支援職系員工指,前線員工「賣鐘、賣假」用心打仗,但醫管局管理層卻未有聽取員工訴求;有醫院外判清潔工雖做病房清潔工作,卻因職位名稱並非「清潔工」,未能受惠於「防疫抗疫基金」津貼,大感不公。其實,社會指望政府有實質政策遏止疫情之餘,每位前線抗疫人員亦應獲得尊重。

文:本刊記者 圖:黃冠華、受訪者提供

拯溺員總工會主席鄧子安:「政府安排「甩漏」,令市民徬徨無助!」

「作為救生員,本身職責就是救急扶危。在這些重大疫情發生時,康樂設施一般會關閉,我見其他部隊例如醫療輔助隊、民安隊也有參與,當時我想也不想便報名,希望出一分力。」香港政府拯溺員總工會主席鄧子安向記者憶述,兩年前疫情爆發初時,他已響應時任政務司司長張建宗號召,加入義工團協助抗疫。

對病毒認識不深 義工非常緊張

2020年疫情襲港,政府1月底宣布關閉所有康文設施包括泳灘,避免市民聚集。任職政府救生員11年,主要駐守泳灘的鄧子安,表示當時政府宣布公務員在家工作,救生員包括在內,便決定參與抗疫:「當時可以揀去衞生署或民政事務局,我沒有揀,心想哪裏缺人便去哪裏,結果獲派了去衞生署,首個任務就是去駿洋邨幫忙。」

政府當時徵用房委會新落成的火炭駿洋邨作為檢疫中心,接收需要接受強制檢疫人士入住,包括滯留在日本橫濱,郵輪「鑽石公主號」回港的港人。鄧子安被派到醫療站工作,協助醫護人員整理牌板及為入住人士登記。由於檢疫中心設立初期沒有電腦,全部工作只靠人手:「完全沒有休息時間,早上8時工作至下午4時才可以去食飯。」

由於當時對新冠病毒認識不深,加上物資不太充足,鄧子安見到所有工作人員都很緊張,當發現有人確診,大家都很驚,在安排上亦有少許混亂。他憶述:「當時剛開始工作,有個確診長者被驗到發燒,需要等候送院,當時沒有人願意走近他,我坐在附近陪他,由早上10時等到下午4時才成功送院。這件事印象很深刻,亦顯示出因為混亂或者程序問題,令他(確診長者)等候多時才能送院。」

每次疫情開始程序都運作不好

在隨後的第2、第3波疫情,鄧子安繼續做抗疫義工,包括在亞洲國際博覽館為抵港人士登記進行檢測,亦曾到指定檢疫酒店處理抵港人士入住及退房登記。其後政府在2020年9月進行為期兩周的自願「普及社區檢測計劃」,他亦有參加成為登記員。但在第4波疫情期間,他打算到疫苗接種中心工作,卻因為太多人報名參與,未被抽中。

直至今年年初爆發第5波疫情,鄧子安獲安排到最早爆發疫情的葵涌邨逸葵樓負責派飯,他感到情況與之前幾波疫情有所不同:「開始社區爆發,雖然今次病毒殺傷力不大,但感覺是即使做到最好,都未必遏止到今次疫情。」當時他要逐家逐戶拍門派飯,完全不知道哪一戶有確診者,加上可能受影響人數太多,政府安排「甩漏」,令市民感到徬徨無助:「其實已經去到第5波,但每次開始個程序都運作不好,令市民很無助。例如他們不知何時要做檢測,看見我們便追問,其實我們只是派飯,很多事幫不上忙,我們也感到失望,有點沮喪。」

鄧子安認為,本港疫情去到第5波才失守,在失望之餘亦看到政府預防工作做得不足。他以救生員工作為例,在救生瞭望台當值時,職責是要透過觀察預防事件發生,當有事故發生時就需要進行拯救:「我認為政府要想一想,在預防事件有機會發生時,應盡早採取措施,或者詢問更多人意見,可能在程序上會做得好些。」

疫情未完當然要一直幫忙

雖然連續5波疫情鄧子安都勇於參與抗疫,但他並不擔心確診:「如果人人擔心,就沒有人站在最前線。」育有兩名子女,太太初期都反對他走上最前線,認為有感染風險,是不顧家人安全。鄧子安卻認為,做抗疫義工幫助有需要的人,可成為子女最佳身教,太太最後亦支持他。

近日鄧子安又被抽中參與民政事務總署的物資支援隊,向居家抗疫人士派送物資,一次又一次參與,只因疫情仍未完結:「疫情未完,當然要去。救生員工作是即使那人已沒有心跳呼吸,都要盡力去救,正如疫情一直未完,即是一直未康復,當然要一直幫忙,不可放棄。直到疫情可以完全遏止,或者對市民無傷害時,我們才可放鬆。」鄧子安期望政府能夠攞出有實質作用的政策來遏止疫情:「雖然我不是專家,但希望疫情不會再持續很久,希望沒有第6波,今波是我最後一次幫忙。」

醫管局支援職系工會主席吳偉玲:「求有好裝備,期望下情上達!」

「我現時做Dirty Team(專門照顧確診患者的隔離病房)都是隨心,做到幾多做幾多,我自己做足感染控制,假使中了也沒辦法,中了就等康復後再幫忙,因為大家都做得很辛苦!」專門收治嚴重智障人士的小欖醫院,任職病人服務助理的醫管局支援職系工會主席吳偉玲表示,在5波疫情中,今次是首次在Dirty Team工作,與病毒最接近。

染疫人數大爆發 醫院加確診病房

小欖醫院並非聯網中的主要醫院,在疫情下即使有病人確診,只會送往鄰近的屯門醫院,但今波疫情確診病人每日倍增,急症室亦被逼爆。

吳偉玲憶述,在急症室逼爆期間,送一位病人去屯門醫院時,目睹急症室慘況:「當時要我過去,我心入面有點怕,去到見到急症室全部用屏風隔着,內裏的人全是確診者。」當時醫院護士對吳偉玲訴說人手不足,希望她留下幫忙餵飯:「我覺得大家都很用心,所以自己也不可以退縮。」

隨着感染人數大增,小欖醫院的確診患者亦日漸增加。今年3月初,醫院將其中一個病房改為接收確診患者,該病房正是吳偉玲工作的病房,她順理成章加入Dirty Team。

Dirty Team病房高峰期約有40名病人,病人服務助理需為病人餵食、換片、量血壓等,工作量很大:「因為病人是嚴重智障,餵飯時會『兜口兜面』往你身上噴。有些不肯吃藥,需要幾個人按着餵食,但他又會往你面上噴,所以風險很大。」吳偉玲每次出入病房都需要更換全套個人防護裝備,以減低感染風險。

同事「賣鐘賣假」盡力幫忙

在醫管局工作17年,吳偉玲直指今波疫情最嚴重,單是她工作的病房,至少有5、6位同事被感染,多間醫院出現人手緊張,很多同事要「賣鐘、賣假」幫手。最普遍是8小時工作加至12小時,即「賣鐘4小時」,亦有部分會「賣假直踩」,即不放假接連上班工作。吳偉玲認為,醫護人員亦需要休息,才有氣力繼續「打仗」:「如果你將例假全部賣光,我怕大家都捱不住,始終是辛苦錢,大家要盡力但亦要休息。」

建議管理層到前線工作一天

前線雖盡心盡力工作,但醫管局卻未有「貼地」聽取員工訴求,更由於安排失當,令員工怨氣大增。吳偉玲記得兩年前疫情爆發初期,醫管局曾提供酒店住宿或津貼,給予前線醫護人員,但今波疫情卻未有相關安排,她批評「甚麽閉環式管理,我們也沒有地方住」,變相令醫護人員與社區發生接觸,增加了社區感染機會。

吳偉玲更不滿的是裝備問題,例如:N95有口罩不同型號但都不足夠、保護衣(PPE)透氣度低等等,令前線員工感到醫管局統籌欠佳,工作亦更加辛苦。

醫管局目前只向在指定地方工作,例如急症室、隔離病房的員工,發放每日500元特別津貼,吳偉玲認為此舉引發起醫護內部矛盾,令不少支援員工離職,她認為醫管局在疫情嚴峻期間,應向所有前線醫護及支援人員發放津貼,讓他們堅守崗位:「好像一隊軍隊,將軍只是『齋講』,根本連前線員工在做甚麽也不知道,令很多同事不滿。同事說管理層也是醫生、護士,他們應該去前線工作一天,若認為這500元不值得給,同事便服了。」

外判綜合服務員陳女士:「今時今日的香港竟變成這樣!」

「我要食飯、要生活,便要工作。只可以抱着這個心態,看看自己的體魄是否夠強壯,強壯便捱得久一點,身體弱,中招過後再返來繼續做!」陳女士在瑪嘉烈醫院做了7年,負責外科病房的清潔工作,不用接觸病人,但在今波疫情下,每日上班看見醫院門外架起的帳篷,內有大批病人候診,亦慨嘆:「不知所謂,今時今日的香港竟變成這樣!」

清潔工與「高風險物品」擦身而過

陳女士每日只戴着普通外科口罩在病房負責清潔,亦需在病人出院後負責清潔病床,但在今波疫情下,清潔病床這項工作卻變得高危:「很多時我們做清潔時,才知這個病床的病人已確診,但事後才知有甚麽用?變成我們完全沒保障。」她解釋,現時有部分外判清潔工專責處理有確診病人的病格,人工亦較高,但現時很多病人送來時未有病徵,臨近出院時才發現確診,其他清潔工便在號無預警情況下清潔病床,形成感染風險。

陳女士認為,本身工作性質並非高危,但工作環境有潛在風險,在疫情爆發高峰期時,由於負責處理確診病人的清潔工人手不足,大量確診病房的垃圾及污衣堆放在清潔工的工作間未有處理,所有清潔工都與這批「高風險物品」擦身而過:「基本上在醫院工作,已是一個高危地方。」

因職位名稱不同 未能受政府資助

政府2月底推出第6輪「防疫抗疫基金」中,表明向包括政府合約承辦商的前線清潔工發放每月2,000元津貼,為期5個月,但卻因職位名稱為「綜合服務員」,承辦商表示陳女士他們未能受惠。陳女士不忿地說:「我們確實在做清潔工作,執床、洗廁所、掃地拖地、收污衣、收垃圾,這些不是清潔工作嗎?。」

她表示已向工會求助,只期望做同樣工作的基層員工,亦可以受惠:「我們不是要求加薪,只是應有的福利,我們同樣應該要得到,不可以因為名稱不同,而扼殺我們的權益。」

由於計劃被各方批評援助不均,政府3月下旬將受惠範圍擴展至包括醫管局服務承辦商的清潔工,但陳女士受聘的外判承辦商仍未回覆她是否合資格獲得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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