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者政策】(2)無地 無人 無錢 黃於唱教授:安老服務8年後崩潰

照顧者數目無準確統計

黃於唱教授認為華人重視家庭關係,但當照顧者的需求和壓力爆煲,便會出現許多社會悲劇。
黃於唱教授認為華人重視家庭關係,但當照顧者的需求和壓力爆煲,便會出現許多社會悲劇。

人口老化是全球性趨勢,亦意味着社會對照顧者的需求將日益提升。

一直關注及研究照顧者政策的聖方濟各大學社會科學院院長黃於唱教授表示,坊間一直關注本港有多少照顧者,但因政府人口普查只提供長者數字,再從中推算出長者的照顧者人數,惟對殘疾、長期病患以及智障人士均無準確人數統計,所以社會上有多少名照顧者,只能「靠估」。

黃教授綜合各方調查,推算全港約有40萬名家庭照顧者,當中並不包括外傭及專業人士,亦即上述40萬人當中,有以老護老、以老護殘,甚至以殘護殘的照顧者。

黃教授指本港65歲以上長者人口比例超過兩成,相對來說日本出現人口老化問題比香港更早,現時已有三成人口為長者:「日本與中國一樣都是儒家文化社會,會將照顧家人的責任重重壓在家人身上,他們若不親自照顧家人,便會有罪疚感。」社會大眾重視家庭關係,但當照顧者的需求和壓力爆煲,便會出現許多社會悲劇。家有年邁母親的黃教授亦感同身受。

日本設立「長照保險制度」

老年化社會裏,老人互相照顧,十分普遍。
老年化社會裏,老人互相照顧,十分普遍。

黃教授憶述他的九旬母親年前因跌倒後不能行走,更出現大小便失禁情況。母親出院時,家中四兄弟姊妹極為徬徨。

「當時正值疫情,請外傭都要四、 五個月才到港,若要安排機構上門照顧,亦要一千元一天,當時家人未懂照顧,有人建議暫時將母親送到老人院舍,但私營院舍亦要月付兩萬多元。雖然家母並無反對到院舍養傷,但有家人堅決反對,認為小時候媽媽餵我們吃飯、換尿片,現在她需要照顧時就送她到老人院,實未盡孝。」幸運地,有街坊介紹朋友協助貼身照顧母親,讓他們渡過艱難時刻,但兄妹感情卻因而破裂。

黃教授引述日本調查發現,不少家人因成為照顧者而感到不開心,更會討厭被照顧者,所以日本當局發覺不可只靠家人,必須由政府及整個制度協助。於是日本在2000年設立了「長期照顧保險制度」,公民由40歲開始供款,經評估有長期照顧需要時,便透過保險支付,由機構安排照顧服務。現時日本、德國、中國內地都有推行長照保險制度,但香港政府直至近年始正視照顧者問題。

社福開支有限  政府慳得就慳

為長者及殘疾人士提供院舍日間暫託和住宿暫託宿位,可讓照顧者有喘息空間。
為長者及殘疾人士提供院舍日間暫託和住宿暫託宿位,可讓照顧者有喘息空間。

前勞工及福利局局長羅致光在任期間(2017-2022年),曾邀請學者就長者及殘疾人士照顧者的需要及支授,提交研究報告,最後政府接納報告並先後推出「照顧者資訊網」、「24小時照顧者支援專線」、「暫託/喘息服務(Respite Services)」以及「照顧者津貼」等政策,但黃教授批評當中的照顧者津貼並不足夠,亦不合理。

「我認為照顧者津貼應存在兩個功能,首先是認同Recognition,即社會認同他作為照顧者以及答謝其照顧工作,所以提供津貼。津貼數目不用很多。第二是補償Compensation,現時最低工資月薪都有八千至一萬,若照顧者因照顧家人而無法工作,政府三千元的津貼便相當不足。另外,若以老護老、以殘護殘的照顧者,因本身正領取綜援、長者或傷殘津貼,政府不會再提供照顧者津貼,實在不合理。或許政府有非常審慎的理財考慮,因為GDP跌,疫情期間開支大,為守住每年預算20%社福開支(上限),只好慳得就慳。」

另外,政府會為長者及殘疾人士提供院舍日間暫託和住宿暫託宿位,讓照顧者有喘息空間,但政府卻批評暫託服務使用率低。黃教授認為,或許提供暫託的院舍地點不便;又或者對院舍而言,暫託服務誘因較低,留宿期短但又要做評估,需要安排額外人手,寧願將資源用於長住服務。

老人數目激增 院舍宿位短缺

八年後老人數目激增,醫療及福利服務將會崩潰。
八年後老人數目激增,醫療及福利服務將會崩潰。

除了照顧者政策,黃教授認為政府要長遠做好安老政策,否則八年後便會崩潰。

「85歲以上的長者大概有一半需要長期照顧,但現時安老宿位十分短缺,雖然羅致光當年積極建院舍,未來十年政府亦大約會建八至九千間院舍,但永遠追不到長者增長。八年之後,1950-60年代『嬰兒潮』時期出生的人士將會步入老年,屆時老人數目激增,醫療及福利服務將會崩潰。」黃教授無奈地預言:「現時政府勉強十個煲有九個蓋,但到時就蓋不了。」

雖說政府現時賣地時增設條款,要求最少規劃百分之五用作興建院舍,但以發展北部大都會為例,由計劃至建成起碼要十至二十年。另外,政府積極推廣大灣區安老服務,但黃教授懷疑其可行性:「六、 七十歲,行得走得的到大灣區買屋養老就很多,但真正有長期照顧需要的都不願北上。首先是人生路不熟,第二,雖然家人只要坐車一個小時便能到廣州、深圳探望,但長者心理上總覺得被遺棄,感到孤單。再者,平日在港的醫療服務及慣用藥物統統欠缺。香港無地、無人(照顧服務人手缺乏)、無錢,安老問題實在難以解決。」

照顧者須首先學會自救

既然政府政策暫時幫不上忙,黃教授認為照顧者首先要自救:「社會要慢慢改變觀念,不應將照顧責任全落在照顧者身上,這樣會令家庭壓力很大。某程度上社會應有共同承擔的責任。政府除了在政策、服務上協助和減輕照顧者壓力,亦需要向大眾灌輸社會有責任協助照顧的意識。不過現時大家對『照顧者』概念未了解,有人會認為『他是我老公呀』,卻未想到自己是照顧者角色。」

另外,黃教授認為很多男性照顧者都屬於社會上的計時炸彈,因為他們通常不願求助,故社區應要建立尋求協助的概念和意識,鄰里間的關懷相信亦能為隱蔽照顧者提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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